“师傅,为什么他们可以离那里那么近,而我们却只能在边缘看着。”年轻僧人有些单纯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让场间稍微和谐一些的气氛忽然变得又紧张了不少。大多数的来自各个小寺庙的僧人们都抬起了脑袋。
他们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将白衣寺与万佛寺围在中间,让他们离那至宝最近,但是却从未想过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出身不同,因为他们是名门大派。”老僧将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的话都说了出来。然后在场的人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可是佛不是说人人平等么。”年轻僧人紧接着问道,然后场间一下子归于了平静。
“不对。”老僧笑咪咪的用自己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年轻僧人的肩膀说道:“平等是相对的,对于那些天生便觉得自己比其他人优越的人来说,平等本身便是不平等的。”老僧的话没有特指,但是场间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僧话中的意思。
大多数人在心中赞同,但是却没人敢为这臭名昭著的魔僧说话,所以他们沉默着,安静的看着场间发生的事。
燃灯的身体在老僧说完那句话后明显的颤了颤。
了心低着的头亦没有抬起,因为他发现他竟然没有话去反驳那个已经被逐出师门的老僧。
于是他站起了身,向后退了五步,然后坐了下去。
燃灯赞赏的点了点头,欣然起身,亦是向后退了五步坐了下去。白衣寺诸僧看着主持起身,亦都欣然站起,向后退去。
“诸位佛门高僧,白衣寺从来没有将自己视为高于佛门其他诸寺的存在。只是日积月累之下,这些事情便已经成为了习惯。燃灯在此代表白衣寺对白衣寺之前做过的事在佛祖面前向大家道歉。”燃灯的语气颇为诚恳,身为佛门的大德,却能降低自己的身段向着所有人甚至辈分低于自己很多的人弯腰,这是在以辈分论尊卑的佛门中,极为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燃灯做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燃灯的话打动,齐齐的对着燃灯高耸了一句佛号后,亦是做了一个佛礼。
场间气氛瞬间和谐了下来。
老僧缓缓举起右掌,在胸前单手合什,眼中的悲悯神情愈发浓郁,长呼了一声:“可怜可叹啊……。”然后便再也没了声音。
但是却没人听得懂其中的意义。
唯有燃灯的眼神中略显寂寥。
“燃烬,你的话中有着许多问题。”在一片黄绿的山下,又是一对人涌涌而上,显然这队人的数目更加庞大,连起来竟然将地面震动的吱吱作响。
老僧的平静的脸庞微微抽动着,这个早年使用过的法号在此时再一次被人叫起,依旧是那般的熟悉,也夹杂着丝丝的厌恶。
老僧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从山下慢慢走向山巅的脸,眉角挑动。
“一秋大师,你的伤恢复的倒是满快的。”老僧讽刺的笑着,对着那个比他还要苍老许多的老僧选了一个佛号,这是佛门的后辈对前辈应有的尊重,言下之意却是再次掀开了他的伤疤。
所有人都对着一秋弯腰,就连燃灯也不例外,虽然两人的境界相仿,但是一秋却依然比燃灯高了整整一个辈分。
一秋的情绪一下子被扯动,但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修行者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我们寻找的是认识世界的方法和改变世界的力量,那么力量本身又怎么可能有高低?但是在现在看来,力量确实会高低,所以这便是不平等最根本的缘由,除非你能消除这修行世界的境界划分,否者不平等将会依然存在,无论你怎么掩饰,如何遮盖。”一秋在老僧的面前放慢了脚步,然后忽然扬起了身,变得趾高气昂了许多。
“你看,我境界比你高,所以我便可以站的比你高。”一秋大师笑了笑,带领着身后的万佛寺弟子走向了沙场的边缘。然后将沙场团团围住。没有留下一丝空隙,即便是原先白衣寺的位置也全部都占去。
燃灯的眉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州的很紧,在万佛寺占去了所有最近的位置的时候皱的更紧了,但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从我离开中州大陆后,原来佛宗已经变成了如此般的模样。”老僧冷笑着说道。
“哦,如此说来,幽冥海似乎比中州的佛宗要正派的多了?”善德冷哼一声。
“幽冥海虽然精气并未像这里这般充盈,但是所有人都坦然相对,佛宗有佛宗的样子道门亦有道门的活法儿,在我看来比这里强千倍万倍。”老僧冷言,在他看来幽冥海虽然是被世间遗弃的地方,但是却要比这中州的修行界强太多太多。
“那便回到你的幽冥海去。”一秋不言则以,一言惊人。他的声音虚弱,略显沙哑的声线起伏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与对万物众生的悲悯意,语气平和却又令人信服,真可谓随意道来,便是妙谛,虽然语言是如此的令人反感,但是语气却是那么的让人喜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提不出一点反感的意思。
“我当然要回去。”老僧当然知道一秋话语中藏着的小把戏,也不在这里戳破。
“只不过不是现在。”老僧不卑不亢,隐怒被压制的完美无瑕。
然后山峰上再也没人说话。
向着崖坑之下是一段极为狭窄和陡峭的路,那路之所以可以称之为路,是因为在那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竟然真的有脚印存在,可能是哪些好奇的人曾经经过这里想要到那哪崖坑之中与浓雾之下一探究竟吧。
楚忌安顿好老黄牛,叮嘱他不要随意走动时,在他极为不情愿的目光中七个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原地。
为了避免精气的外放被山峰中的强者发现,所以他们几位小心的并没有选择横冲直撞般的腾飞下山崖,而是沿着那条曲折无比的小路走下的山崖。
太阳的余晖洒落,将崖坑下的最后一缕薄雾也驱散。楚忌一马当先跳下了最后一块山石,伸手接过了莫婉儿的纤纤细腰,将他放到了崖坑的颇为湿润的泥土之中。
莫婉儿脸色一片羞红,扭捏的咬紧了牙齿,粉红色的脸蛋上似乎要滴出水儿了一般。
赢余笑蹿下崖坑,看到了两人暧昧的氛围,笑眯眯的看着楚忌不说话。
楚忌也颇为尴尬的挠了挠脑袋,索性一扭头向着那山峰走去。
“哎,你慢点,等等他们。”莫婉儿看着楚忌向着山峰走去,也一跺脚跟了上去,留下了左右徘徊的赢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夕阳西下,即便是深入梦云泽,也留不住一丝阳光,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月亮不出意外的在天边渐渐的升了起来。
燃烬抬头看着那浑圆的似乎带着一丝生气的月亮逐渐爬向空中,使劲的吞了一口吐沫。
斑驳的月光是如此的纯洁,在透过那些参天的树木的缝隙之后落向了地面,最后落在了那片沙土之上。
沙土在经过了月光的照射似乎变得金光闪闪一般,整个十数丈的沙土都在放射着金光闪闪的光泽。
看起来像是有数百斤黄金一般在散发着诱人的亮光。
月亮越爬越高,而那月光也变得更为皎洁。沙土似乎蕴藉到了足够的能量,在月亮到达山峰的正上方开始确是似乎要沸腾了起来。
无数的细腻的沙土,在月光与金光的交叠翻滚,像是油锅中的热油一般,在锅中冒着巨大的气泡。
甚至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响声。
山峰上的所有人便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十丈之地之中发生的奇妙变化。
有人已经见过数次,如一秋,燃灯,但是去热依旧无法将眼睛从那神奇的地方拿开片刻。
天空之中的月光似乎在山峰之上停了下来。在沸腾的沙土的牵引下变得极为明亮,将整个山尖都照亮,甚至竟然有些超过了阳光。
月光落在沙土上的光亮在时间的流逝中似乎变为了实质,如闪电落地却没有消失一般,以山峰为中心,将整个梦云泽都似乎点亮。
轰隆。月光中似乎有雷声在隐隐响起。
整个天空在这隐隐的雷声响起之后似乎变得风云悸动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飓风将山峰上的树叶吹得吱吱作响。
月光变得越来越实质起来,在呼号的飓风中,无数的精气在这月光中向着四周肆意,无数修为不高的佛门修行者被这磅礴的精气吹鼓向着四周倒去,但是眼睛去热依旧不离,那片沙土。
“轰……”一声清晰的巨响顺着天空与地面相连那道月光向着地面砸下,却没有将任何一粒沙土击飞,反倒是那沙土在经过了这一击之后似乎变得更加的沸腾。
紧接着第二道巨响,破空而来。这声巨响要比之前的那声巨响响了很多很多,但是却没人在意这个响声到底有多大,因为在以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一股以纯正精气形成的气浪再次以光柱为中心向着四周散去,犹如那大海边缘的浪花。
那浪精气在远离了山峰之后依旧未能散开,逐渐下沉然后形成了一道更加无比巨大的气浪,扑向了梦云泽四周的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