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牛车上的老人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枯黄的发丝没了以往的那般油亮的光泽。
书齐驱赶着老黄牛,不是的回头,神色上显得有些匆忙。
老黄牛似乎知道了车上坐着或躺着的三个人,有两个已经有了生命的危险,所以此时走的也是颇为卖力。
出了万佛山的书齐第一个想法便是回墨庭,但是墨庭没有治疗巨子的方法,更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所以书齐咬着牙下定了决心改变了方向。
他眼中的目的地便是那拥有无上医术的道陵。
他不知道这不算办法的办法能否救巨子,但是终究还算得上是一个办法。
他不敢在这里做任何一刻的停留,即便他的衣袖间已经满是淋漓的血迹,但是他却没有停下。
没人知道在下一刻这个靠近万佛山的地方会出现怎样的强者将他们拉住,没了巨子的墨庭终究不再那般的强大,而谁也拒绝不了马戈杀死传说的诱惑。
破旧的牛车在泥泞的草原上孤独地前行,因为四面皆是无垠原野的的缘故,速度快的超过任何人理解范围的牛车看上去就像是在一张绿色的纸上缓慢挪动。
书齐害怕看到在这原野上出现的每一个人,即便是那赶着牛羊群经过身边的牧民他都要仔仔细细的观察一遍,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收回目光。
但他没有想到,似乎事情总与愿违,就在牛车离开万佛山约十几里地后,前方的原野间便出现了一个人,而且是他现在最不想遇见的那种人。
那是一名面容黝黑苍老,僧衣破旧,浑身灰尘的老僧。
站在了牛车的必经之路上,淡淡的看着仓促驶来的老黄牛,与牛车上的人,低低的宣了一句佛号。
这片原野距离万佛寺并不是很远,怎么看这名老僧都应该与万佛寺有些关系,书齐神情微凛。
看着在身前数十丈外缓缓停下的牛车,老僧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黝黑肤色里夹着的石砾簌簌落下,宁静的眼眸里流露出悲悯的神情。
书齐没有与那人对视,而是自顾自的用他那只已经满是鲜血的手臂拿出了别在腰间似乎有些破旧了的书卷,做着自己该做的准备。
在那些比自己聪明千分万分的师兄弟面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笨,所以他便养成了这个不管任何事都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好习惯。
书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但是却坚持的翻开了书卷的第一页。
一道斜着出现的强大精元就在书齐翻书的瞬间射了出去,开始切割起老僧面前的空起来。
老僧面色微凝,盘膝而坐,合什于胸前的手掌微微侧翻,一道极为精纯悠远的佛息,顿时油然而生,似光罩一般护住自己的身体。
不知为何,草地上忽然溅起了几片翠绿的草叶,飞溅于空中。
然而下一刻那清脆的偏偏绿叶却正好与那道精气相撞,碎为两断后遵循着规律向地面落去。
这是重伤之下的书齐看来,这是自己现在可以发出的最强的一击,他在完成所有动作后有些紧张和喘息的抬起了头。
老僧盘膝动念,竟是以佛息相抗,满是灰尘沙砾的身体,在书齐看来似乎变得干净无比。
将草叶切开后的精气,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老僧的面前,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光罩尽碎。
到似乎早已预料道,这光罩似乎不会是那精气的对手,老僧于极短的时间内,碾碎微风提起金色的左手掌,看似缓慢实则快速无比地挡在了自己的胸前,就在此时,精气已至!
再一次发出了一阵清脆的脆响,老僧的金玉左掌片片崩碎,断口处无血无肉,泛着金色的光华,在草原上像金沙般四处抛散。
老僧身受重伤,脸色骤然苍白,却没有流露出什么恐惧神色,反而极为平静,胸腹微陷,将身前的空气尽数吸入胸里,然后枯唇微启。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已经如闪电般随精气而至。
老僧抬头,那是一本书卷,是一本已经泛起了墨光的书卷。
然后老僧直挺挺的倒向了身后的草原。
书齐长嘘了了一口气,伸手将书卷召回,心中的忐忑依旧还在泛滥。因为那老僧的出场确实颇为震撼,所以在他看来应该是一个可以轻易将他碾碎的角色,没想到却是赢得那么容易。
从头到尾,书齐甚至没有问过一句:“他是谁。”
书齐握着书卷的右手抖了抖,有鲜血流出,但是他依旧不在乎,而是默默的向后看了一眼,看向了那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像是对老人说道,又像是自顾自的平静说道:“既然所有人都想杀我们,那么从现在开始,谁拦在我们身前,我就会杀谁。”
“师兄你其实不笨呀。”一阵极为短促的咳嗽声之后响起了一个带有几丝玩味的声音。
书齐惊讶回头,看到那个躺在车厢上行一个大字的小师弟,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还是活了一个……
“那也是在跟师兄们相比之后。”书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心底有些不畅快。
楚忌轻叹一声,将躺在自己身边的巨子挪到了一个颇为舒服的地方,但是当他的手触及到巨子的额头时才发现,巨子的身体不知为何竟然比常人的体温低了不少。
在心中一直默念师傅不会有事的楚忌,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道陵可以救师傅?”楚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
“不知道,但是总要试试。”
秦国的地界似乎还没有下雨,度过了炎热的酷夏,便是稍凉的早秋。但是今年的夏天似乎也没有那般的炎热,而秋天也似乎比往常来的更早了一些。
路边的矮小的灌木丛上的叶子已经萎靡了起来,有的叶子已经开始出现了泛黄的迹象。
赶车的人换成了楚忌。
而书齐则是坐在破旧的牛车中,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将巨子的脑袋抱在怀中。
两人极力的赶路甚至已经忘记了进食。但是老黄牛的身体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么急速的奔跑与赶路。
从神农山带来的药草早已被它吃光,而此时的他却也只能在间歇的时候吃几口那被霜打过的叶子。
一声极力压抑却压抑不住喜悦的马嘶,穿透秋风。
楚忌从极远的地方奔回,手里拎着一只已经剥了皮的麋鹿,老黄牛的头使劲向前拱了拱,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垂涎的神情,楚忌这才知道原来这头老牛竟然吃肉。
楚忌已经变换了两次自己的行进路线,因为自从进入秦国开始,人烟渐盛,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有的是老农,有的是猎人,有的是牧民,他们当然便是秦国的眼睛,更是会给他们带来危险的不稳定因素,所以楚忌很怕。
楚忌甚至相信有心计的言如玉完全会推算到自己现在的位置,说不定强大的黑骑军正在等待着自己,他比谁都清楚秦国骑兵的强大,最麻烦的是,武曲宫的存在。
这些对于楚忌自己来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打不过可以跑,但是牛车上的老人打不动,更跑不动,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变换着方向,以求在路线上可以迷惑那些还在寻找自己的人。
但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他终于还是看到了军队,看到了一个可以将一座城攻下的军队。
江舒是一名秦国黑骑军的千夫长,当他得到命令匆忙赶向防御地点时,心中有些莫名的疑问,因为秦军从来没有打过防御的仗,更别说是堂堂的黑骑军。
但是军令不可违。
但是当他看到数十个千夫长同时出现时,江舒的心不知为何忽然紧张了起来。
四万人排成了一个很长的长阵,以两座低矮的小山为界,将整条可以通向西北方向的路堵死,然后默默的等待着。
江舒看到了站在黑骑军更前方的武曲宫的修行者,他们面色紧张如临大敌的死死的盯着地平线,似乎在那里即将有什么出现。
江舒凑向了前方,拍了拍站在自己前面的武曲宫弟子。
“兄弟,这是什么情况。”与江舒抱着同样疑问的黑骑军同时看向了江舒所在的方向。
因为在他们看来世间还没有一个军队刚在秦国招摇着让黑骑军围堵,所以他们不解。
“这条路,会有几个人走过,我们的任务便是杀死他们。”那名武曲宫弟子目光微凛,在微燥的秋日闪出一丝恐惧。
“几个人?需要调动这么多的黑骑军?”江舒觉得可笑,那该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呵。”武曲宫冷笑了一声,没有看他,但是鄙视之情四溢。
“墨庭的巨子难道抵不上这么多普通人?更何况还有他的两个徒弟。”
“墨……墨庭?”江舒的声音有些颤抖,在知道了自己这场战斗的敌人是谁之后,似乎一下子知道了事情的严重,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大修行者们怎么可以用人数衡量。
“不过你大可放心,那墨庭的巨子已经被万佛寺的人重伤,我们这些人对付几个受伤的修行者,应该没问题。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那名武曲宫的修行者在安慰自己,语气中似乎无比的轻松。但是脸角却是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师……师兄。他们来……来了。”身旁稍微年轻的人推了一下还在与与江舒聊天的人,声音中不断的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