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琼,女,1980年生,2001年到东莞打工并写诗,有多篇诗歌和散文发表于《诗刊》、《山花》、《诗选刊》、《星星》、《天涯》及《散文选刊》等报刊。曾参加第三届全国散文诗笔会、《诗刊》第二十一届青春诗会。曾获得“利群·人民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等多项大奖,与韩寒、春树、许多余等一同入选“中国80后作家实力榜”。作品有诗歌《黄麻岭》、《铁》、《内心的坡度》,散文集《夜晚的深度》等。
郑小琼应该是2007年最受关注的80后诗人,先是获得人民文学奖,接着是拒入作协引起争论。一个低学历的写作者、流水线工人、打工诗人等是她之前的全部简历。在某个意义上,郑小琼对诗歌和生活的态度,更像是一个群体的缩影。她的诗歌充满了对世界不公平的挑战和蔑视,字里行间充斥着揪心的力量。
许多余:是什么给了你写诗的灵感,是生活的经验还是对于生活状态的抵抗?一开始写诗的目的是什么?
郑小琼:写诗一定要灵感吗?我不这样认为,我一直写诗,开始是一种爱好,不是对生活经验与生活状态的抵抗,纯粹是看到别人写,觉得自己也能写,就写了。
许多余:你觉得自己诗歌写得好还是散文写得好?你写过小说吗?
郑小琼:我一直认为文章只有真伪,对于好坏我并不在意,最重要的是表达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许多余:随着你先后几次获奖,社会和媒体对你的关注越来越多,你觉得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郑小琼:社会与媒体的关注对于我来说,有时候会压缩我的空间。我最初有一种不适从的感觉,慢慢调整过来,恢复到自己最初的感觉。媒体一直将我塑造成他们眼里的形象,而我觉得要做自己的形象。
许多余:你对“打工诗人”的身份是否认可?有人说你的出现,代表着一个群体的觉醒和崛起,你怎么认为?
郑小琼:对于“打工诗人”这个名词,我已有过很多次发言了,我不知道为何媒体从来不在意我的发言与立场。回到上一个问题,就是媒体眼中的我与真实的我,是有区别的。这便需要我适应自己,而不是被媒体的某种力量扭曲过去。
许多余:我读过你的诗歌,比如《铁》等,感觉里面有着一股揪心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你说现实生活远比你的诗歌中表达的要残酷得多,当你看着工友们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时候,你的心情怎样?
郑小琼:我想你看的是散文《铁》。我写过一首《铁》的诗歌,但是那首是失败之作。
许多余:随着当前诗歌各种流派的相继出现,各种纷争和谩骂也如洪水般蔓延开来,比如前几年的下半身等,你认可他们吗?
郑小琼:对此我相当认可,对于写作,我一直这样认为,我们需要从多个方向试验,是试验,我们就允许失败。对于下半身的同仁,我个人是十分尊重他们的,包括沈浩波、朵渔等,特别是朵渔,他的诗歌与视野都相当开阔。
许多余:如果需要你给自己一个定位,你觉得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诗人?打工诗人?作家?或者其他?
郑小琼:我的身份定位是:女性,四川人,郑小琼,这些就足够了,其他的对于我并没有多少作用。
许多余:你觉得什么样的诗歌才算是好诗?有什么标准吗?
郑小琼:我想划一个诗歌标准出来然后以此来衡量诗歌的好坏,这种标准本身就是愚蠢的。我们可以就某首诗歌来发表个人看法说它是好诗,或者个人认为是不好的诗,而不引申到类型化、僵化的标准上。
许多余:上次你对我说,你还在工厂里,为什么?是你自己喜欢那种生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郑小琼:可能是自己适应了工厂节奏的生活。
许多余:很多人都把你当作打工群体的代言人,你愿意吗?想过给他们做过什么吗?你觉得自己能给他们做些什么?
郑小琼:对于代言人这个东西,我终始是怀疑的,就像作为个体的郑小琼,我只能代表郑小琼个人。同样,我想作为80后的我,你许多余同样不会同意郑小琼能代言80后的许多余吧?
许多余:你觉得小说、散文和诗歌,你更适合写哪种文体?
郑小琼:我没有在意过自己适合于哪个题材,可能现在写诗歌相对来说多一点。
许多余:当地文联有向你招手过吗?
郑小琼:文联曾跟我说去编杂志之类的,或者做其他事情,有过这种的意愿。不过这只是一份工作,也许我自己感觉不适合吧,所以没有去。
许多余:我看你的博客名为“独自浅唱”,是不是你觉得自己难觅知音?
郑小琼:“独自浅唱”可能是我的一种心境吧。
许多余:你感觉自己的生活状态,也就是成名后与成名前有哪些不同和改变?
郑小琼:生活状态,我现在没有改变就是说明我对这种生活还是满意的,成名之前与之后,对于我并没有我多少改变,只是关注的人多了些,但是这些关注于我,意义不大。
许多余:你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现在离理想生活还有多远?
郑小琼:我对生活基本是认真过好每一天,对于未来没有太遥远的眺望,所以这之间也无所谓距离。
许多余: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你理想中的爱人是什么样子的?你比较看中他的物质还是文化?
郑小琼:对于私人问题,我想还是不回答比较好,不想八卦这些,我想我还没有跟公众好得可以让公众分担这些隐私。
许多余:你比较欣赏哪些作家(诗人)?郑小琼:我欣赏的作家是西蒙娜·薇依。
许多余:西藏问题给你带来了什么触动没有?奥运即将来到中国,在奥运火炬的传递过程中,受到了许多干扰,你觉得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什么?你对法国的印象如何?现在中国人民都在忙着抵制家乐福,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郑小琼:这个事件让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我们国家老是有台独、疆独、藏独之类的事情,我们在反对之时,更需要寻找这里面深层次的原因。对火炬干扰之类的事情,其实做任何事情,我们都需要允许反对者的存在,如果做一件事没有一个反对者,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甚至会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是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我们需要允许表达不同意见的声音与行动,我并不认为干扰了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八国会议外面是反对者的游行,同样奥运会也应该允许反对的声音。我对法国的印象相对好些,毕竟是有雨果、巴尔扎克等作家的国度,我会去家乐福门前表达我反对他们支持藏独的立场。
许多余:对于80后的韩寒、郭敬明等青春偶像作家,你怎么看待?你觉得商业化的影响在你自己的身上得到体现了吗?你觉得自己与他们相比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郑小琼:因为没有读过他们的书,所以无从评价。对于写作者,我只想从作品上去评价,而我没有读过他们的作品。我想每个写作者的书出来,都希望销售好一点儿,但是这只是写作之后的事情,不要为了销售好,而改变自己的写作就行了。可能不同的是他们的书销售得好,我的书没有人要吧。
许多余:你觉得精神与物质哪个更为重要?郑小琼:二者同样重要。
许多余:你觉得作家与政治环境和生活环境应该保持着怎样的距离?
郑小琼:我想强大的写作会穿越这些东西,对于这些,如果写作者遇到了,不要避开;如果没有遇到,也不要去故意地扯上。
许多余:你在一次发言中说“第一个村庄”是“回不去的故乡”,为什么?你为什么五六年没有回家?不想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吗?
郑小琼:这个问题可能是当时经济条件不好,没有多少钱,所以没有回去,现在条件好了,我回去就多了一些。
许多余:你觉得作为一个写作者,应该怎样才能避开生活常态的困惑和干扰?你认为内心世界的强大可以反触外部世界的阴暗吗?在内心的本能与外部的接触中,你怎样处理这种“坡度”?
郑小琼:你说的这种困惑与干扰肯定有的,遇到就去解决就是了,比如某些东西影响了你的心境,你同样可以在写作中把这种东西表达出来啊。对于外部世界的阴暗,我曾在多年前一首叫《内心的坡度》的诗歌中有过表达,“骨牌样的悲剧倒下了,无法惩罚的,就宽恕吧。”我想还是这句话来处理吧。
许多余: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弱点,你觉得自己有没有某些方面的弱点?
郑小琼:是的,我觉得外界常常会影响我的心境,这种脆弱会让自己常常不断重复陷入自责之中。
许多余:你遇到的最委屈的事情是什么?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有没有哭过?郑小琼:太多了,肯定哭过。
许多余:今年有什么计划?目前实施得怎么样了?郑小琼:我一直努力地做好每一天的事情。
许多余:除了阅读和写作,你还有其他的爱好吗?
郑小琼:上班与写作之外,我好像没有其他时间了。
许多余:你好像对于当前的生活很满意,是吗?你是否觉得自己生活在工人中间更具有优越感?或者说更容易找回自己的尊严?
郑小琼:没有啊,我不认为具有什么优越感与尊严之类的,在这里上班,同样被上司训斥什么的啊,工作就是工作啊,我想我没有找到你说的这种优越感什么的。
许多余:你打算怎样度过2010年?
郑小琼: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小时六十分钟过好就行了,就是这样度过今年吧,跟去年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