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满头的白发,穿着一身朴素却干净的衣服,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却牵着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自然就是柳儿了。
这个老人就是大祭司?我打量着她,有些疑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啊,为什么那个地位看起来颇高的老头子对她如此恭敬?
我的眼神从她的衣服挪到了她的脸上,她跟普通老人一样,满脸的皱纹,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啊,深邃,沧桑。黑色的瞳孔发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光芒!远远地看着,就让我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吸走了一般!我盯着那双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神了,同时我的身体仿佛僵硬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什么鬼!我悚然一惊,赶紧挪开目光,冷汗顺着脑门滑了下来,这老妪难道还是个催眠师?
说实话,刚来到这个世界,看到这里的破村庄、破房子还有周围莽莽的大山的时候,我是不屑一顾的,尽管这里的环境让我觉得很舒适、很愉快,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作为一个坐过飞机、开过汽车、住过高楼的现代人,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原始部落!所谓的大祭司,在我的印象中就是那种摇头晃脑、嘴里念着别人听不懂的经文的神棍!
可是这位大祭司——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位大祭司果然是深不可测!仅仅她一个人,就彻底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虽然那一瞬间我毫无防备,虽然我及时的反应了过来——但是想想也知道,能让十二岁便出道当混混的我,被一个眼神就镇住的人是何等的恐怖?我可不是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狂妄小白,相反我是见过那些催眠师的,他们可没有本事一个眼神把我吓成这样!
我心中的念头翻滚不休,脸上却不露声色,我驱散了心里的小觑之心,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咦?”
“咦?”
两个声音分别从两个老人身上传了出来,他们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着我,就连柳儿那个小妮子也从老太太身后探出了脑袋。
“你这个孙子不简单啊!”老太太突然咧嘴笑了笑,她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我感觉如果我闭上眼睛,一定不知道说话的人在哪儿!
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把我这样一个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的流氓给完完全全镇住了,我提醒着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我只是一只井底之蛙而已。
老太太这一笑,倒是让屋里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她的眼眸也变得平淡温和了起来,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老太太走到了我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如坐针毡,浑身的毛孔都立了起来,仿佛这一眼便能够看透我所有的秘密!
柳儿小姑娘不好意思走过来,只能她瞪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躲在老头身后,好奇地看着。
“大祭司,您看我孙子还有救吗?”老头搓了搓手,紧张道。
什么叫“还有救吗”?我像是那种没救的人吗?我翻了个白眼,喂,老头,你该吃药了!
不过这一搅和,倒是让我轻松不少。
“我不是在看吗!”老太太也翻了个白眼,然后对我说道,“孩子,张开嘴让老身看看。”
我依言张开嘴巴,老太太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根木棍,抵住我的舌头看了看,然后翻了翻我的眼皮,最后抓着我的手把了下脉。
“怎么样了?”老头急着问道。
“没大碍了,就是长时间没吃什么东西,有点虚。”老太太站起身,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两天吃点好的补补,不要补太狠,否则阳火过旺,会生病的。”
我爷爷赶紧点了点头,老太太继续说道:“他底子不错,过两天让他随老身去山上采点药材。”
我爷爷听了大喜,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不停地说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这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死老头,采个药做苦力而已,至于这么兴奋吗?搞得好像人家多看中你孙子似的。
老头可不知道我心里的腹诽,他手舞足蹈地跑到我身边猛的一巴掌拍向我的脑袋,说道:“狗儿,还不快拜师!”
这一巴掌差点没把我鼻涕给拍出来,我瞪了他一眼,给我起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就算了,还准备一巴掌拍死我吗?
不过我知道这老头子心里激动,倒也没真的怪他,而且这老太太如此深不可测,拜个师也真不算委屈了我。我双腿一弯就准备跪下来,却被老太太给拦住了。
老太太看了看我,说道:“这小子天赋异禀,老身可教不了,他天生精神力极为浑厚,只要对周天元素有那么一两分亲和力,想来以后的成就不在那些宗门弟子之下,若是运气好找到一个好师傅,恐怕成就更高!”
精神力?周天元素?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我身上的离奇事件恐怕比这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
老头子明显也愣了一下,却是急道:“这小子愚钝,给大祭司当个徒弟是他的福分!何况大祭司知识渊博,哪里会教不了这小子!”
这话说得老太太很是受用,她嘿嘿笑了一声。
“教,老身还是会教的,但是收徒一事事关重大,老身却不能耽误了这小子。”看到我爷爷还准备说什么,老太太说道,“老身明白你的意思,你也别再说了,老身何尝不喜欢这样天赋异禀的好徒弟?只是老身年事已高,说不准哪天便撒手西去了。你孙子虽然天赋不错,不过柳儿自幼跟着老身,老身的衣钵自然以后交给她了!”
“才不会!”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头子也彻底没话说了,但是柳儿听了这话,却突然叫道,“大祭司奶奶长命百岁,起码还可以再活几十年呢!”
老太太洒脱一笑,宠溺地看着小丫头说道:“长命百岁?傻姑娘,奶奶已经一百三十岁了!你的心意奶奶心领了,但是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你能把奶奶教给你的东西都学会了,奶奶就算明天就死。又有何妨?”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柳儿一瘪嘴,却是哭了出来,她抹了一把眼泪,扭头便跑了出去。
老太太苦笑一声,让我这几天不要过分运动,不要吃过分油腻的东西,便告辞离开了。
老太太走了以后,便剩下我和臭老头两人大眼瞪小眼,屋里的气氛尴尬了起来。
“爷爷,我肚子饿了……”爷爷这个称呼我叫起来并没有不习惯,且不说他是我这副身体的亲爷爷,单单是他的年龄和对我的这份关爱,也当的起这声爷爷。
听到我叫他爷爷,他似乎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给我做吃的去了。
看着桌上满满一桌的肉食,我不禁食指大动,老头子的手艺还真不错,这一顿饭吃得我和我的小肚子都惊呆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算起来,我都好久没吃过饭了。
饭后,我跟老头子的关系亲近了许多,我爷爷前爷爷后的叫着,哄得老头子满面红光,又哭又笑,我暗暗好笑,这老头子还真是个爱哭鬼!
“爷爷,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老头子搞得这么慎重,又是请大祭司又是大鱼大肉的伺候着,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问出了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这却要从六年前说起了……”老头子愣了一下,也没有觉得诧异,直接将这段往事娓娓道了出来。
原来,我这副身体竟然沉睡了整整六年!
六年前这副身体的老爹在打猎的时候不慎被猎物给抓死了,本来这个事儿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也算是正常,毕竟这里的人都以打猎为生,每年死在山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老爹死去了却连遗体也没找到!
身体的原主人听说这个消息,半夜三更偷偷摸出了村子去寻找老爹的遗体,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天!
这三天可把老头子急坏了,他漫山遍野地寻找着自己的孙子,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这小子竟然真的拖着自己老爹的尸体回来了!
我摸了摸自己瘦骨如柴的身体,我真的很难想象,我这样一副身体,在六年前是怎样拖着一副成人的尸体从充满危险的原始丛林里爬出来的?不得不说,这个场景真的很让人震撼!
也不知道这三天这小子是怎样过来的,他浑身伤痕累累,身上没有一处还是好的,好不容易把命救了回来,却整整晕了六年。
“我们是在村头发现你的,那天还下着雨,你就这样拖着你爹的遗体倒在了村头……这一倒,就是六年!”老头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听的出来,他充满了自责,“你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就是醒不过来,大祭司给你专门炼了一些药,说是能够维持你身体的基本需要,你就这样睡了六年!”
我沉默了下来,我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这样一副坚强的身体,这样一颗不屈的灵魂,竟然就这样被我给霸占了!我杨浩何德何能!
“我们杨家是三代单传。”说到这里,老头子已经老泪纵横了,“如果你就这么去了,老头子我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能赎罪啊!孙子,我对不起你啊!”
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我总算明白了这个老头子为什么会在看到我的时候如此激动,为什么会像个老不羞一样没事就哭,男人顶天立地,有泪不轻弹,可是这个老者却在独子死去,孙子昏迷的情况下支撑了整整六年!这六年来,他是过着怎么样担惊受怕的生活啊!
想到这里,我一把抓住了爷爷的手,在这一刻,我终于在心底认同了这个老人,认同了我的爷爷,他真的不容易!
“现在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也不枉爷爷守了你六年!”爷爷抹了把眼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