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渊深,智慧如海。佛法广度群品,随缘方便,随机逗教。佛法六度万行,八万四千法门,千舟万筏登彼岸。“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行到深山更深处,深山深处更深山。”不深入了解佛法的人会以为,学佛是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万念俱灰,了此残生。实际上,他们看到的并非佛的真貌。
佛出兴于世之使命,一是自度,二是度人。自己通过修行证得法身慧命,达到了生命的究竟解脱,成佛成菩萨,这是自度。在此基础上,倒驾慈航,回入娑婆,以自己的智慧和神通游戏人间,度化众生摆脱烦恼,了生脱死,这是度人。
在自度阶段,佛弟子们利用各种法门来修行。佛教禅宗一脉,有顿悟和渐悟两派,根性好的能够应机顿解,慧能大师在市场上听到人念《金刚经》中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豁然而悟,但大部分禅者还是要通过禅定来渐次参悟法身慧命。对禅修者来说,清净幽深的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在清修入定的紧要关头被外界干扰时(我在地市工作时,曾与金山寺知客师就基站建在山上信号干扰女尼禅修一事进行过谈判),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所以,很多禅者喜欢在深山更深处结茅而居,长年隐修。在陕西终南山上,还有很多人常年在山中隐修(见比尔·波特《空谷幽兰:寻访当代中国隐士》一书)。所以,这一切给人的感觉是,学佛就是离群索居,逃避现实。其实这是不对的,正确的理解是,在自度期间,在修行期间,他们需要这样,但是一旦得道,在保任自己的同时,他们都要回到尘世,度化一切有缘的众生,帮助众生解倒悬之悲和轮回之苦。
佛教有大小乘之分,小乘佛教最高果位是阿罗汉。阿罗汉是了了生死的,但是他们不度众生,所以人们称之为“自了汉”。这是不究竟的、不圆满的。而大乘佛教则强调要普度众生,“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金刚经》)。大乘佛教高果位是菩萨、佛(佛是最高的果位,菩萨次之,菩萨是佛之因地)。
大乘佛和菩萨来到娑婆世界的使命就是秉持“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情怀,普度一切有情众生。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佛是热烈的、悲悯的、执著的、多情的。
释迦牟尼佛当年在菩提树下证道后,本想即刻入灭,进入涅槃境界。但是他怜念众生在生死苦海沉沦不已,于是留下来辛辛苦苦在人间住世四十五年,讲法三百余会,足迹遍及印度南北,度人无数,并由此创立了伟大的佛教。佛教流传了很多诸如“舍身饲虎”的故事,表达无我、无私、舍己、利他的思想。
西方佛阿弥陀佛,在因地时,发大誓愿建西方极乐世界,经过无量数劫后终于建成了一方无量光明、无量寿命的净土,并许下四十八大愿,众生只要真信切愿,净心念阿弥陀佛,念至一心不乱,临命终时即可往生西天极乐世界;与东土有殊胜因缘的观世音菩萨(道场在浙江普陀山)寻声救苦,解民倒悬,更是广受欢迎,成为普罗大众崇拜依靠的偶像;地藏王菩萨常驻地狱(道场在安徽九华山),发誓度尽地狱众生,“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此大慈大悲,大勇大爱,令人悚然动容。
就现代来讲,虚云大师可说是现代中国的活菩萨,在他120岁的世寿中,芒鞋布衲,履及全国各地,不做方丈,不要名闻利养,修复道场十几处,道场一成即飘然远引,为弘法利生奔波劳碌一生。“坐拥五帝三朝不觉沧桑几度,历经九磨十难了知世事无常。”尽显大乘禅者的胸怀。
所以说,佛不是枯淡的,而是无比热切的;佛不是冰冷的,而是无比慈悲的;佛不是无为的,而是抱有绝大使命的。近现代以来,太虚大师开人间佛教的先河,提出“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的口号,强调要在世修行,强调融入人间生活,把人做好了,该担当的要担当,该奉献的要奉献,该牺牲的要牺牲,该爱的要爱,人做成功了,离佛也就不远了。人间佛教已在台湾大盛行,哪里有灾难,哪里有苦厄,哪里就有佛弟子的身影,佛教界已经成为社会公益事业的重要力量。
作为一个难脱尘累的普通人,如果向佛的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要从自身做起,多情于你的子女爱人,多情于你的父母兄妹,多情于你的朋友同事,多情于你的同族同类,多情于一切众生,多情于你的家,多情于你的土,多情于你的国,多情于这个有情世界。只要做到一点: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确实,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真性起无明,无明生妄念,妄念起生灭,人被妄念蒙蔽,逐执妄为真,迷失本性,流浪生死。禅者的使命,就是要通过修行,净化熏染,灭除妄念,从心生灭门进入心真如门,彻见如来藏性,拥抱生命的本初,回到生命的大圆觉海,获得生命的永恒。
人走进了山水,山水也走进了人,山水在“我”中,“我”也在山水中,自他不二,物我一如,物我相融相即,妙契无上圣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