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寿宴当天的排场自然是少不了了。
更何况皇城重地,而在今日进进出出的人不计其数,自然得是重兵把守。
老皇帝之所以如此隆重地举行这样的聚会可不是纯粹为了太子胤惠。
皇后身子骨一直不好,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女儿。太子胤惠是皇贵妃的长子,母凭子贵嘛。胤惠从小便被当成太子来对待,成天花团锦簇,老皇帝更是对他寄予厚望。
太子毕竟年轻气盛,文武在一干皇子王孙中也算得上是出色的,还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连成一气。只可惜,武不及靳亦,文不及夏翎泷。这两个人一旦联手又该如何?
老皇帝听说东郊的林子近段时间总有人进出,而柏成磊曾拜访过王府。为此,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不得不警惕起来:真不知道,靳亦看见扇儿会是什么表情?依照扇儿的性格是断不会对人说起他的秘密。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扇儿,朕要你的心留在天楚。
事实证明,老谋深算的楚斯佑还是棋差一招,他还是低估了夏翎泷的能耐。
多数王孙贵胄家的少爷小姐却是奔着一曲箫声而来。更为一睹那传闻中的夏翎泷的样貌。
看似太平盛世,实则存在诸多黑暗与不公。历朝历代却都只能用繁盛来********。
这时,一顶清净素雅,又不是隆重的轿子稳稳地落在了宫门外。
“公子。”敬琊毕恭毕敬地小声提醒道:“看秦相这架势,轿子是进不去了。”
四个轿夫看着衣着打扮便知道不是一般的苦力,而且个个佩刀。
敬琊、柏叔也难得穿得正式,走在轿子两侧。轿子停了,四个人加上柏叔保持着警惕。
翎泷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开口。外头的人也不好轻举妄动了。
守门的将领看着有人挡在宫门口,打量一番后便打发一个侍卫上前来询问。
“那个~来者何人?”
侍卫会这么问,是因为来的人一看便知道不是在朝为官之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往常是柏叔带着进去的,敬琊候在外头。今日居然不让进了,敬琊疑惑地便走到柏叔身边。
柏叔交给敬琊一块腰牌,以目示意敬琊递给守门的侍卫。
“成天在这儿进出还要查腰牌?”敬琊一边走着,一边纳闷地看着柏叔。这搞什么名堂?
“给你,还不快快放行。”敬琊想气势上绝不能输给一个守门的侍卫。
腰牌只写明是柏成磊的,换做是平时的人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偏偏今日天子宫宴,为了以防万一,守宫门的人全换成了太子和秦相的人。
轿子里始终没有传出任何声响,静得让人不禁好奇轿子中到底装了谁?到底有没有人?
柏叔却显得有些浮躁,上前扯住敬琊的衣领往后拉:“你先回去。”
敬琊退了几步,嘴里嘟嘟囔囔地回到轿子附近:明明是你叫我去的,又把我赶回来。
守卫核查几遍后发现柏成磊并不在名单上,不知他的身份又从未听闻宫里有这么个人。但腰牌是真真地摆在他们的眼前,自然还以为他只是宫里那个主儿的下人。
“太子寿宴,吩咐宫人不得随意出宫,你竟还妄想带外人进去?罢了,你且先进去。”
初来乍到的将领觉得轿子实在可疑,再打量了一番后上前亲自询问:“轿中何人?”
敬琊还以为柏叔搞不定这帮人,便拉过侍卫长说:“这位大哥,看你面生我才好心提醒你。我家公子可是奉皇命而来,若耽误了宫宴,龙颜大怒,小心脑袋搬家。”
侍卫们可不吃这一套:“哪来的小书童?如此胆大包天?秦相说了今日文武百官一律在城门外下马停轿,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皇命?空口无凭。还说你居心叵测呢,去、去、去”
敬琊越听越憋得慌,自己被说教也就算了,难道还要连带着自家公子也要受这等委屈。
“公子隔三差五在此进出也没人敢拦下。如此不知不知好歹,有本事叫秦相来。你们~”
敬琊还没说完便被一群侍卫围着架上了长枪。护卫们刷刷的亮出武器。
一个侍卫靠近轿子,刚想伸手去撩开锦帐便被一个晃过的黑影制住。
侍卫自知吃亏,只能先求饶:“疼、疼。你是活不耐烦了?啊~”
只可以这些见风使舵的人说话不会总是不讨喜的:“你这是要造反。来人,上啊~”
雕琢的青螭缠绕这那顶淡雅不俗的轿子。素色的锦帐随风自然地摆动,画也变得活灵活现。
许久,帐幕里终于传出一个轻柔地声音:“切勿伤人性命,回吧。”
他的声调是那样温和,但这样言简意赅的话极其具有震慑力。
柏叔对着侍卫长怒目圆睁:“是,公子。”
柏叔毫不客气地将人提起来又扔下他:“算你走运,暂且留你小命。敬琊,回府。”
怎么说也是皇上和秦相看重的人,才会派来镇守宫门的部队,岂容得这般的奇耻大辱。
“站住,堂堂天子脚下,岂容你等如此放肆。皇城门下伤及皇家侍卫你该当何罪?我看你等定是图谋不轨。来人,给我听着,将这群意图谋反之人通通拿下交予太子处置。上!”
突然,人群中翻出两个人护在最前面,正是寂灵和牧灵。其余的夜影及柏叔守在轿子旁边。
停下来围观的宫中的侍女、公公,以及宫门外的天都百姓无不好奇这顶轿中之人究竟是谁。
两边正处在白热化的对峙,却谁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
“退开、退开。”敲锣开路的仆人催着人群散开。人群看到仪仗队,自觉地让开了路
又来了一顶轿子稳稳地落在了宫门前,身边带着的全是军将。
侍卫们纷纷扭头看着那顶熟悉的轿子,自觉地请安。
达奚将军下了轿子,吼道:“大胆。还不快快住手,何人兹生事端?”
侍卫们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末将等参见大将军。”
被柏叔伤了的侍卫马上跪在达奚将军的脚边:“将军容禀。这伙人假传圣旨还意图造反、强行入宫,已被我等拦下来了,欲先禀明秦相。请将军明察。”
恶人先告状。
达奚看了看局势:拦下?眼前呈现给达奚的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护卫依旧保持着警戒状态,若他们真的动了杀心,别说只是几个小卫士,只怕皇宫内现在是要大乱了。
达奚打量着这一群人,最后目光停在了柏叔身上。他是认识的。
达奚缓缓地走近柏叔,领头的侍卫长欲言又止:“将军,这您~”
达达奚没有理会他,走到了柏叔身边:“是公子吗?”
柏叔看了看自家主人的轿子,给达奚鞠了一躬并没有说话。
跟在达奚身边的侍卫更是一头雾水:“喂,堂堂天楚的振国将军在问你话呢。”
达奚又走到轿子前,对轿中之人恭敬地说:“见过公子,达奚调教无方,万望公子海涵。”
在场不明其中原由的人都一脸莫名其妙,跟着是到处传来的窃窃私语。
轿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锦帐一角被一根金线缠绕,轻扯,开出一个小口,传出一身问候:“见过大将军。”
自家公子都开口了,随从们自然不能失了礼数,纷纷收起了武器,朝达奚稍稍鞠了一躬。
敬琊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眼熟的老头是骠骑大将军达奚,免不了埋怨道:“将军手下竟这样待我家公子,莫不是将军和秦相大人有意为之?枉我家公子对你们那样好。”
“敬琊,休得无礼。”柏叔不想给翎泷惹事儿,便呵斥敬琊。
达奚笑着将手搭在敬琊的肩上:“成磊,他说得对。只是公子这样频频入宫,加之秦相有意刁难,万事小心为上。达奚自当在宫中尽力护公子周全,你切不可掉以轻心了。”
达奚厉斥守城侍卫们道:“还不快放行,耽误了太子宴辰你们可担待得起?都散了吧。”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能使得一朝大将军如此毕恭毕敬?
随着人们充满疑惑的注视,轿子徐徐地进了皇宫。轿子周围的护卫也变成来时一样了。
守门的将领忍不住问道:“将军,小的们随将军有些时日了,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达奚凝望着轿子消失的尽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能使我诚心敬重的公子,世间恐唯有此人——公子翎泷。今日之事不得任何人议论,若秦相怪罪,只说是我领进去的。”
侍卫们本能地地高喊:“是。”
侍卫们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这公子翎泷是什么人,恐怕这些靠功夫吃饭,不是久居深宫的人是有所耳闻的。加上在上任之前,早已被秦嘉凯添油加醋形容一番,他们不得不庆幸适才双方仅仅只是对峙而已,若他们当真动了杀心,此刻便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熟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此,人们更害怕对敌人的一无所知。
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擅长音律、药理,济世救人,在各地享有盛誉。可也有传闻这公子翎泷善用暗器,还养了一群神秘的亡命之徒。至于究竟如何,坊间各有说法。
那朱砂染红的宫墙、黄琉璃瓦顶,汉白玉石、青铜礼器、雕龙画凤的饰……越使人眼花缭乱,却越显孤独的城。人们曾试图抵抗,却终究还是在这片浑浊中渐渐沦陷。
翎泷的轿子换成了平日的轮椅,身边也只剩敬琊推着轮椅,柏叔远远地跟着。他低头玩着手中的纸扇,过往的文武百官冲他点头哈腰,或是指指点点一律不予理会。
翎泷不经意地抬头,正巧看见了靳亦身边围着不少“臭味相投”的同龄人,旁边还站有一些王爷的近臣,他倒是一如既往,傲慢地倚着柱子,一脸的不耐烦。看来王爷不在殿内。
两人对上了眼,相视颔首而微笑。
靳亦看到了夏翎泷并无奇怪,自己身边的人倒是激动得一个个朝着夏翎泷奔去。人群很快阻隔了靳亦的视线:真是到哪儿都这般惹人注意。即便他只是静静坐在那;即便并不喜欢。
靳亦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眼前闪过的身影却强拉他清醒过来。
接着传来的是众人异口同声的行礼:“参见长公主。”
靳亦马上条件反射,搜寻着琯乐的身影,接着长吁一口气:还好这个女魔头并没有跟来。
靳亦将目光再次投入被淹没的人群中,寻找夏翎泷的身影。这一次,他怔住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并不起眼的夏翎泷身上。惹眼的是他今天完全不搭调的衣着打扮。
没错,那是一件朝服。活灵活现的青蓝色螭游走在素雅的白色绫罗上,配着明晃晃金章。而当看到左相秦述国的一身传统的银印青绶打扮时,靳亦顿时醒悟:夏翎泷,他是故意的。
高贵的青蓝色螭、纯白却卑贱的绫罗段,还有那明晃晃的金章。这一身完全不符合规格的朝服的确是夏翎泷的风格。不过这人也太大胆了,还是说皇上疯了?这个人是天楚的右相。
一个是御封的“山中丞相”,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可以随意找皇上;可以随意调派官员;甚至可以先斩后奏。他是国师,是天楚的救世主,他甚至参与过军事上的出谋划策。极少有人知道天楚右相是谁,也少有人见过他,更有传言,他是隐居的道士或是法师。
眼前发生的一切远远出乎靳亦意料,他猜到了夏翎泷会带给大家的震撼。他更想不到的是,认识了许久夏翎泷会是天楚右相,他居然没有想到夏翎泷有可能是天楚右相。
靳亦的一番后知后觉让他彻底懵了,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废疾者、布衣、大夫。“天楚右相?夏翎泷!”靳亦把头靠在柱子上,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想是隔阂少了一层的缘故吧。
翎泷再厉害无法从靳亦的神情中读懂他的所有心思。敬琊推着翎泷避开了吵闹的人群。
靳亦睁开眼,直了直身子,看着翎泷远去的背影: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