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
这是个有趣的故事。
故事里的两个人物,都是汉朝人:一个是落难的中层干部韩安国,一个是蒙县监狱的管理员田甲。
韩安国是梁地人,年轻时候读过点书,像《韩非子》什么的。后来就在梁孝王的手下当差。此人智商颇高,后来做到汉朝御史大夫,要不是出了次车祸,把脚给跛了,他还差点当上丞相呢。
上面这个故事发生的前一刻,韩安国还在梁孝王的王府里跑腿,不过已经颇知道和京城的太后、公主搞好关系了。
但不知怎么的,他犯了法,被关进了梁国所属的蒙县监狱。
于是碰上了怨家,狱吏田甲。
田管理员可不管你是什么前王府的官吏,既然进来了,免不了要羞辱一番。
韩安国则终究是读书人出身,反抗的言辞里,也洋溢着书生意气——“死灰独不复然乎”的反问,就是这会子说出口的。“然”字,在这里通燃烧的“燃”。
没想到田管理员不买帐:你掉你的书袋,我还是粗话:“烧起来,我就撒泡尿灭了它!”
这是日常生活里的琐碎口角,虽然身份不同,出语相异,却都显出了言说者的机智。
出自韩安国之口的“死灰复燃”,后来成了成语,跟今天我们常说的“咸鱼翻身”类似,都表示原本已经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却奇特地重现光明。
有意思的是,这个故事还有下文:死灰,后来还真的复燃了。
这是韩、田口角过后不久的事。梁王府里缺干部,而韩安国入狱前,大概已给京城宫内要员留下了点印象,所以朝廷特派专使来,封他做梁内史,工资二千石。
田甲听闻此一消息,只好赶紧逃走。
韩安国不乐意了,放出话来:“田甲你要是不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我就把你家的整个宗族都灭掉。”
这是没有一点书生意味的胁迫话,田甲自然听得懂。他只好回来,袒胸露臂,向韩安国请罪。
“你可以撒尿啦。”韩安国笑着道,“像你这样的,值得我来绳之以法么?”
他最终善待了这个曾经羞辱他的小狱吏。
原文
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卷一百八《韩长孺列传》9/2859)
今译
韩安国因为犯法,被判有罪入狱,蒙县监狱的狱吏田甲羞辱他。安国说:“死灰难道就不会重新燃烧起来么?”田甲回答:“烧起来了,我就撒泡尿灭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