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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迈威

后厨外的水渠边,父子两捧着水洗了脸,又相互拍打干净身上的草屑和灰,一个厨师打扮的老头走出来,在水渠边洗菜,对着乔斯的爸爸说:“嘿,迈威,好像听说你以前也当过骑士吧?怎么不要老爷赏你套盔甲,至于马么,你家里好歹也有两三匹吧。”

“那时候年轻,想要出人头地。现在只求安稳,再说我可没当过骑士,我只是个骑士的扈从,跟着那家伙乱跑了几年,也没打过一仗,连强盗都没遇到过。哈哈,那家伙最风光的一次还是我们几个手下帮他抓了个贩假货的奸商,他连手都没动,那奸商的护卫都是被我们揍跑的。要不是那几年学会了照料马,被男爵大人发现了,带回来帮大人管马,恐怕老早连饭也要不到,在路边饿死了。”

“得了吧你!大人不知道有多喜欢你呢!”厨子洗好菜,端着菜盆准备回去厨房,嘴里还说着:“别听你爸瞎说,乔斯,卫兵都夸你爸身手不错,还很有力气,马也骑的好,你快跟你爸爸学点,赶明儿也弄个骑士当当。”

“哼!我爸爸当然厉害啦!至于武艺,就不用跟他学了,这附近有几个小子打得过我和布莱的!”乔斯作着鬼脸,吐着舌头说。

“哈哈,那倒是!”厨子笑着进了厨房。

回过头来,乔斯和迈威往马棚返回,乔斯小声说:“爸爸,那你什么时候教我剑术啊,我马上就要满十岁了,你说到了十岁就教我的。”

迈威笑眯眯的看着儿子说:“现在还早,要等到秋天,田地都收获了,天冷了,也不太可能会打仗的时候。再说你也要到那时候才满十岁呢。”

“那还要好久呢!”

“我不是教你用木棍练习竖劈和横劈了吗?”

“那也叫剑术?就是抡棍子啊!”

“做什么都要打好基础,剑比棍子重吧,你连棍子都抡不动,怎么挥的动剑?”

“……”

“而且要到秋后,有了干长草,我才能给你扎个草人,才能真正练习剑术的挥砍和劈刺。”

“那好吧,我就接着抡那个棍子呗。”

——————————

外面传来人声:“来了来了来了!快看快看!”

乔斯本来在马棚顶上坐着,已经快等到不耐烦了,听到叫声,一骨碌爬起来,扒在围墙上沿往路上看去。

只见远远的,提尔纳男爵的骑兵队伍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长长的马车队伍,马车队伍两侧,两列黑马黑铠的骑兵高高的举着长枪,随着车队缓缓走来,长枪上端飘舞着张牙舞爪的黑红色旗帜,乌黑色的枪尖末端,反射着点点阳光,慑人的闪耀着。

——————————

男爵夫人带着布莱和菲奥娜,穿戴着整整齐齐,站在门阶下,管家和仆人在院门处排成两列,后面则是本地有头面的一些官员和乡绅以及家属,卫兵在门外列队,直到桥头,形成一条宽敞的走廊,许多又兴奋又好奇又有点害怕的孩童找了些高处张望着。

提尔纳的骑兵们进了院子,分成两边,迅速下马侍立,扈从则在院门外加入卫兵形成的迎宾走廊。提尔纳下马后,把缰绳交给迈威,走到妻儿身边。

两辆豪华的四驾马车先后驶入大门,黄色马车的车夫下了驾座,拉开厢们,请出一个年近四十的胖子。只见他短眉小眼圆头鼻,肥厚的嘴上翘着一对小胡子,身高一般,但是宽度却着实吓人,外面披着一件黄色披风,里面是淡绿色的夏装,雪白的领花下面是高高隆起的肚子,肚子上崩着一条宽宽的金边皮带,下身则是深绿色的蓬裤,小腿上白色的长袜,脚上一双做工精美的尖头皮鞋,两只手上,十只粗短的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上居然戴了六、七只戒指,各种颜色的宝石闪耀。正是兰斯特公国大公爵的弟弟——斯坦伯爵。

斯坦伯爵扫视了一圈,等后面黑色镶红纹的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圣庙黑色祭袍的老者,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起走向提尔纳。

提尔纳上去几步,两手握拳,右手靠前胸,左手靠后腰,躬身九十度,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官礼,朗声说道:“欢迎伯爵大人和主祭大人不吝辛劳,光临寒舍。”然后男爵夫人双手挽裙,缓缓下蹲,欠身行礼,身边两个儿女也照模学样的行礼,最后其余人等一并行礼,满院恭敬肃穆。

“呵呵,男爵大人多礼了,”黑袍老者右手抚胸,左手抬至头侧,略低头还了一礼。“朝拜堂建在您的辖区,今后圣庙教区以这里为中心发展,总有很多事情是要烦劳您的。”

“哪里哪里,朝拜堂建在这里,是本地全体民众的荣光,圣庙有什么需要,我们必当竭尽全力,愿红色月神庇佑我等,驱除敌虏,克敌建功!”

“圣恩之,必是信徒虔诚的魂。圣取的,必是敌人污秽的血……”

斯坦看着两人做戏做的没完没了,十分地不耐烦,赶紧上前说道:“刚在在镇上已经礼数过了,到这里就别客客气气的了,那个……提尔纳,刚才你说有什么美味特产的,我们快进去边吃边聊吧,别让这么些人站着了,大家都进去休息休息吧!”

“是是!伯爵大人说的是。那么,尊贵的伯爵大人,尊贵的主祭先生,里面请!”

待三人先进去,其余人等在伯爵夫人的邀请下,按身份尊位依次步入城堡装饰一新的大厅,晚宴将在这里进行。

——————————

一时间,城堡门口“请”“请”声不绝,布莱乘乱,溜到马棚旁,悄没声的上了棚顶,和乔斯趴在棚顶边缘,两手扒在木板上,探着脑袋向下打量。

院子虽大,也不是所有马车都进的来的,同来的镇上的宾客们都在院子门口就下了马车,走进来入席,自有仆从马夫牵去围墙外的空地,依次排好等候。随车队来的一队猩红之月骑士,则下了马,牵去马棚栓靠。

乔斯的爸爸迈威连忙上前,准备接过为首骑士的战马缰绳,帮他拴马。

“嗯?”那圣庙骑士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缰绳交给了迈威。

这些重甲战马,常常要背负身着沉重铠甲的骑士,加上自身的防护器械和骑士的武器装备等,重量十分惊人,因此都是优选的上好马匹,高大雄壮,但是脾性也及其暴躁,极难驾驭,一般除了本身主人和熟识的专门照料马的扈从,极少乖乖听话,生人面前,怕是逮着机会就要撒野一番。偏偏今天扈从们留在了镇上收拾临时驻地,没有跟来,所以这些骑士才不得已要自己去拴马。

那骑士也早听说北境人多擅骑擅驭,一直有点不信,有心想看这个眉清目秀的马夫出出洋相。所以稍一迟疑,就交了缰绳,踱着步子,走到棚下斜靠在根柱子上,等着看好戏。

其他的圣庙骑士看到,极有默契,识趣的都不过来,留下马棚前一片场地。

迈威手牵着缰绳,仰头看着这匹高大战马,中等身高的他只比马背高半个头,战马也警惕的瞪着迈威,呼吸开始显得粗重起来,抬头别着缰绳,四蹄碎踏,眼看就要发飙起来。迈威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的走到战马的左前侧,看着大大的马眼,左手慢慢抬高,伸到马鼻子前方停了一下,见那战马抽了抽鼻子,迈威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抓着缰绳的右手轻轻的放在马脖子上,然后顺着马脖子来回用力抚摸,战马闻着熟悉的草料味道,又被抚摸得十分舒服,立刻松弛了下来,连尾巴都开始不自觉的摇摆了起来,迈威将缰绳交给左手,右手仍放在马脖子上,引着战马进了马棚,拴好缰绳,战马嗅嗅草料又嗅嗅水槽,打了个响鼻,喝了几口水,彻底放松了,开始吃起草料来。

靠在柱子上的骑士笑了起来。

“好厉害,这家伙平时脾气臭烘烘的,见到生人就要发飙,现在居然比在我面前都温顺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迈威一边开始帮其他骑士引马,一边笑着说:“不瞒骑士大人,我养了一辈子马,又在马棚里工作,身上全是马的味道和草料味,只要我不紧张,马儿闻着安心,自然对我亲近些,至于马脖子上血管丰富,神经发达,多摩挲摩挲,马儿更加舒服放松,这个想必是大人也知道的。”

“哈哈哈!”骑士豪迈的笑起来,“我本来想看下你闹笑话的,没想到北方人不但擅骑,而且擅驭的说法不是假的,真是失礼了!”

骑士卸下覆面式的头盔,露出微卷的栗色短发和布满铁青胡茬的面庞,方正宽阔的脸上有着略窄的鼻梁,鼻尖捎带鹰沟,浓眉细眼薄唇,自有一番威风。骑士将头盔夹在左腋下,对着迈威伸出右拳,这是民间武人佣兵中常见的拳礼,看来这位骑士并不太在意身份尊卑,迈威也伸出右拳,和骑士的拳头轻轻对碰了一下。

骑士微笑着说:“我叫艾力克,奉圣庙喻,随侍司菲克尔主祭大人,建立朝拜堂,这段时间,要在这里叨扰了。”

“大人真是平易近人,我是提尔纳男爵大人的马倌,名叫迈威。大人逗留期间,有什么喂养遛马的事情,迈威任由差遣。”

“这种事情,自有扈从去做,我看你走路腰杆笔直,下盘稳当,以前当过兵吗?”

“不瞒大人,我年轻时也想成为一个骑士的,练过些剑。”

艾力克索性坐在马棚边,一边卸甲。一边和迈威闲聊:“怎么?后来没有当成?”

“呵呵,是啊,家中穷,买不起装备和马啊。”迈威一边继续拴马喂草,一边说着:“后来为了身破烂长剑铠甲,还效忠了一位骑士,当了几年扈从呢。后来遇到孩子他妈,就到这里安家糊口来了。”

“可惜了,要是在我们猩红之月骑士团,光你这一身驭马的本事,就够当个马术教练的了。”

“呵呵,大人说笑了,我现在年纪可不小了,当年能投靠上我家大人,娶到老婆,养两个孩子,这些年没病没灾,也算命很好的了。倒是我家那个小子,一直吵吵着要学剑术,长大了要当骑士呢。”迈威说着,手指了指头上。

马棚上两个男孩一直看着这群骑士的铠甲宝剑和威武的战马,馋的四眼放光,口中都流下了涎水,众人早就见惯,也没人理会,任由他们伸着脖子东瞧西看。突然听爸爸说到自己,乔斯咽了下口水,对着下面的艾力克媚笑着说:“是啊,尊贵的骑士大人,您卸下来的铠甲要找地方放吗?让我们来帮您吧。”

艾力克哈哈一笑,说:“拿得动的话,帮我放到那边的条石上好了。”

“遵命!尊贵的骑士大人!”

两个孩子手舞足蹈,连滚带爬的从马棚顶上下来,抢着先去抱那片全身胸甲,结果发现又重又大,一个人不好拿,只好两人合作,抬起来走了。

迈威看了,摇摇头,笑骂道:“没出息的小鬼。”

艾力克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们这些人小时候,不也像他们一样,男孩子见了刀剑铠甲,什么都忘掉到脚后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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