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情浓冷处
秦素芬生来就是那样的性格,只要她觉得该按照自己意愿做的事,就会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不惜代价地非达到目的不可。比喻有关儿子的终身大事,她绝对当成头等重要大事。
说来也怪,两个儿子是双胞胎,她这当娘的就是有那么一点的两样心肠。
但武儿从小在她娘家长大,她兄长只有两个女儿,对亲外甥就视如已出。而秦素芬也便很少去操武儿的心。秦素芬一见到大儿子不开心的样子总会试探着问道:“文儿听妈一回好不好?我们医院的漂亮姑娘多,妈帮你物色一个见见面如何?”
“妈,你千万别操这份心,你看我都有副这身不错的身材容貌,还怕找不到对象吗?”
“妈看你心中还是放不下哑姑,可你兄弟俩不会为这女人伤和气吧?”
“当然不会,只要小武接受她,我保证不再与她有任何联系。”
“那你就找了那个谢天凡也不错,她经常向我问起你。”
“妈,算我怕了她,尤其不喜欢她哥哥,阴阳怪气的。”
没想这天傍晚方文正抽空去看两个孩子在快到那座小院子时偏偏对面撞上了谢天凡,他只好硬着头皮主动远远地跟她打招呼:“小谢,你也来这,他们睡了吗?”
小谢倒是笑得妩媚,而且笑里夹杂着猎人捕获了猎物的胜利者之笑。她说:“哟,这么晚了还来瞧孩子?我毎天抽空来帮帮我姑姑,怕她忙不赢。”
见方文正只是笑了笑没吭声,便索性压低声音说:“他妈是谁?孩子蛮与你相像的。难怪你不甩起我!”
“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底细!”方文正一边说这句话,一边推着自行车准备走。
哪知小谢姑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说:“他们已关门睡了,掉转车头搭我一段路吧?”
方文正没法拒绝,只好让她上车,谁想谢天凡爱他的心还在,她竟然用双手搂住他,将头靠在他背上。方文正曾经领教过她的得寸进尺和死缠烂打。他知道她比咪咪更有心计。
果然如他所料,谢天凡在后架上开始发起主攻:“小方子,你妈帮我当上了护士,我想终身报答,你肯答应吗?”
“不就是一个合同工指标,又不是正式招工,报答什么?不需要的。”
“小方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两个孩子的妈到底是谁?哪去了!”
“你有必要知道吗?”
“小方,是不是你见到我就因为难予取舍而心烦?我告诉你也不要紧,多年前我就爱上了你,我一直为你拒绝了好几个人的求婚,我为你这么多年守身如玉,你要是还不接受,我没脸见你了,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正说话间,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又听她这样说,心中好生着急,又似乎百味丛生,车龙头忽地一拐撞在路边一棵树上,车身倒地,俩人摔在了一起,谢天凡暗想天助我也。她见路段偏僻无人,忙爬到方文正身上,搂住他的脖子,柔声细语地说:“小方子,我该死,害你摔一跤,没摔着哪里吗?”
方文正没好气地说:“你呢没摔着就万幸了!快走,下雨了,我送你回医院宿舍去。”
谢天凡却坚持要躲过一阵雨再走,方文正只得陪着他站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她笑了笑说:“看样子你真的很烦我?是不是孩子的妈还在?”
方文正仍没好气地绷着脸,随口说:“嗯,那是不容置疑的。”
“那——那我不是白等你一场?不行,我把身子给你,做你的情妇总可以吧?”
方文正万万没想到昔日同组的知青战友会说出这样没有了尊严的话出来。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谢天凡呀谢天凡,你除非发颠了!”
没想小谢更加肆无忌惮,她忽然冲动地扑到他怀里哭着说:“我就是会气得要发颠,谁叫你没事长得这么俊?我爱你嘛!你别忘了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没忘,那回若不是你看见我床底下有条蛇,可能没命了,这事我还对我妈说过,她才对你的事特别上心。可这与处对象是两码事,要有眼缘。”
“你是说我不漂亮吗?”谢天凡继续把头埋在他怀里说。
“当然不是,你像花儿一样好看。只是……我……不能答应!”
“那你今晚给我一个初吻,我保证今后只做你的红颜知己。”谢天凡踮起脚,双手搂紧他的脖子,仰起头,红唇就拢他的颈下。灼热的气息直扑入鼻端,使得小伙子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请你自重,我不能做对不起我女朋友的事!”说完一把推开她,扶好自行车跳上去一溜烟跑开。但没骑多远,还是有些不放心,返转身远远一瞅,见她孑然身影慢慢移动在雨雾中一拐一拐的,显得很是落寞,再近前一点看她,一副受了重大打击凄凄楚楚的我见犹怜。
怎么办?万一她钻牛角尖做出极端之事就糟了?方文正既不忍心也不放心,只好又走上前去:“小谢,你脚怎么啦?坐上来,送你回宿舍去?”
“不,你走吧,别管我好啦?我是不自重的贱货!”谢天凡的头发已被雨淋得湿透了,雨水与泪水交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那是当方文正推开她大概用猛了劲,谢天凡想拽住他时没料脚底下一个踉跄,脚脖子被拐了一下。虽说是她的任性而导致受伤,但方文正也觉得内疚,便把自行车停稳,上前一把抱起她坐上后架,他把她推到小谢上班的市立医院骨科住院部,经太夫检查说无大碍只是扭伤了肌肉软组织。方文正帮她交费拿药,想到她淋湿了总得洗个头发洗个澡才行。又只好说:“干脆你回我家去洗澡休息,要我妈帮你吹干头发!”
谢天凡变得格外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抓紧时间享受心上人的关照。
回家后方文正用眼光跟手势请求母亲帮他把谢天凡安顿一翻之后,他那难得上门造访的哥们阮蒙蒙竟登门造访了,他先跟秦素芬寒暄拜年,再祝贺方文正招工返城。阮蒙蒙不断表示自己工作十分忙,总没抽出时间上门与哥们叙旧。当秦素芬摆上茶点又叫来正在用毛巾揩头发的谢天凡:“小谢,你看这个客人是谁?”
阮蒙蒙一看谢天凡披散着头发,在他们家一副居家模样,满眼的诧异,就笑着说:“怪不得我哥们返了城也见人不到,原来是在跟我们组上最美丽的姑娘拍拖。”他想起在知青组自己冒冒失失代替方文正去与谢天凡约会的情景,此时总有几分尴尬。
而谢天凡巴不得人家说她和小方子是一对,最好以此在知青同伴里扬出名去弄假成真,她笑靥如花地说:“你不一样的在拍拖吗?我都看见过你跟你女朋友游马路。”
方文正一声冷笑:“拍拖是哪里的方言?”
阮蒙蒙淡淡地说:“我妈是广东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人一起聊了一阵在知青组里的往事后,当阮蒙蒙起身告辞时,方文正一路送他,本想向他解释一下,可他知道阮蒙蒙自以为是的性格,跟他说不清反而越描越黑。阮蒙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交给方文正,说还是他离开杨梅岭时为大家照的,因为太忙一直没顾上洗出来。万文正接过就着街灯瞄了一眼就随手放进外套口袋里。
阮蒙蒙告诉他说咪咪与郭小聪准备五一结婚,说年前她闹那么一出是心情起伏很不定的时候,郭小聪因为被选拔去带新兵连搞拉练有千多里路,隔了一个月没回信,她又想回到原点,重新与方文正确定那份一厢情愿。可没想到她任性使然差点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好总算及时刹住了车,并赌气乘火车特快去找郭小聪,二人才确定了恋爱关系。并说他妹妹是个恋爱结婚狂,回来就好像安定了,不再提文哥文哥了,一门心事酬备当新娘子的事了。末了他说:“小文你肯定还没料到她这惊人的质变吧?今晚特意来告诉你,免得你担忧。”
是啊,方文正预料不到的事太多啦!一夜之间备受友情爱情的冲击,使他经受着莫名的得与失的感慨,想到自己牵挂的哑姑很可能是弟弟的初恋情人,而谢天凡又不是他心仪的姑娘,于是他忽然有一份前所未有的冲动,眼下他要淡出几位姑娘的目光,他要去远方疏淡惆怅的情绪。
(41)严母审子
方文正连夜收拾行李,匆匆给母亲写了几句话:“妈,我没经过你的允准,擅自决定离家一段时间,我想从七零八落的情感被动纠缠中解脱出来。我先有可能去天津看望姐姐。单位放假到初八,我没能赶回去上班的话,请妈帮我去请几天假。两个孩子还得请妈操心。您一定要留小武在家住一段帮着照顾他自己的儿女,只要他肯等待哑姑的消息,等待她还能平安出现,争取跟她重温旧梦,我会祝福他们。妈,如果小武真的圆满处理好了哑姑的问题,我想与巧茹处朋友算了,免得你为了我而得罪你们医院的漂亮姑娘。”
正月初三早晨,秦素芬一起床就发现了儿子的留言条,她当着谢天凡的面没透露方文正走了的消息。她该干什么还是沉着地干什么。
秦素芬提拔当副主任以后,就再没了春节假了,她得以行政人员的身份到住院部去值勤补缺科室休假员工。这天上午秦素芬在普外科当代班护士进行了一台手术,从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她匆匆赶回家喊小儿子武儿起床,可喊半天也不动,便把他从睡梦里拽了起来,小武揉着眼睛说:“干嘛呀?人家难得回你这儿,妈真狠心。”
秦素芬说:“快点洗漱,妈就搞餐蛋炒饭吃好啦,等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
小武见母亲的面容分外阴沉,不禁开起了玩笑:“妈不是要把我送到我哥下放过的地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吧?”
“你少贫嘴,快吃饭,妈下午还要加班!”
“妈,我哥呢,他昨晚好像没跟我睡一床,肯定到同学家睡去了,我知道他最不喜欢跟我共被子,老是说我‘多吃多占’。”
母子俩吃完蛋炒饭外加一大碗杂绘蘑菇云耳汤填饱肚子后,秦素芬一脸严肃地指着面前的凳子说:“你坐下妈有话问你!”
“妈你找我训话么,别忘了我不是你领导的医院员工,而且我也没犯什么错误。”
“妈没心思跟你闲扯,我只问你前年是不是遇见过一个神志有点障碍的姑娘?”秦素芬铁青着脸。
“妈,干嘛一副包公脸?遇见过又怎么啦?是她妈找着你来兴师问罪了吧?”
秦素芬冷笑了一声后,将声音提高到八度:“你也还是顾忌人家妈来找麻烦罗,你也知道是罪大恶极呀?那你为什么要强奸她?做了流氓事又不收留她?你没有一丝愧疚吗?要是被你爸知晓这回事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秦小武脸上的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消失,他声音变小了,低下头有点惶恐地说:“妈……你……怎么可以断定是我强奸她的?”
“小武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妈猜想到她名叫哑姑,精神又不正常,不可能跟你两情相悦而发生关系。再者你根本没爱上她,才会造出始乱终弃的恶果来。”
“妈,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可你不知道我救了她命,你也不会相信,是她用那事报答我的,她走时我给了她两百元钱,还承诺等到她找到了她妈我再娶她。”
秦素芬一拍桌子骂道:“混账东西,既然你有承诺,干嘛跟没事人一样,也不去寻找人家?你根本就是不打算负任何责任。我实话告诉你,她怀了你的孩子,不知怎么流浪到你哥那山冲旮旯里去了,前年轮着你哥守屋快过年了,要不是我恰好下乡搞检查顺便去给你哥送几样年货,巧遇她在知青屋难产早没命了。你哥也吓掉半条命。”
秦小武脸色变得苍白,呆若木鸡。
秦素芬艰涩地端起水喝了几口又接着说下去:“你这个祸根,你害得你那善良得有点傻气的你哥在乡下省吃俭用,供奉着娘儿仨个的吃用开支包括请保姆……”
“等等,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我哥后来又跟她生了一个?”小武举起一只手作了一个要他妈打住话头的动作。
秦素芬伸手打了两下儿子的手:“生你个懵懂鬼,可怜那姑娘那样不着调还生了一双龙凤胎,跟你们小时候一个模样。”
秦小武“唬”地站了起来,用抗议般的声调说:“这不可能吧?妈,从我们湘南到我哥下放的杨梅岭至少也有两百公里,她怀着孕怎么能走到那山旮旯里去?怎么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我们那儿有人讲起这事,你们就把那个哑女跟这个我遇见过的哑女说成了一个人。”
“那你跟我去看看你的作品吧!你不承认也是枉然,男孩子可是跟你一个模样。只可怜他们好久没见到亲娘了,你真该补偿给他们一份父爱。”素素芬给儿子讲琼子在杨梅岭遭劫后逃出来被如何由她送往望星县后又被劫走的那些事。
小武听完母亲的叙述,沉默了一会,终于向母亲叙述了遇到流浪女的经过,原来琼子由前面提到的那个爱管闲事的叫胡爱珍指点下到了小武住的白屋外面,那天刚好小武的爷爷奶奶实际上是外公外婆和爸妈也就是舅舅舅妈都到亲戚家喝喜酒去了,因为他拒绝过新娘子家的议婚,所以他没去。琼子见四周风和日丽,寂静异常,壮起胆子敲了敲门,小武听见敲门,没想一打开却看见已收拾出干净模样,且还散发着扑鼻幽香的香水味的哑女乞介站在门边,这时的琼子仍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站在他眼前,一副我见犹怜的娇羞神情。小武鬼使神差的把她拉进门,炒了两碗蛋炒饭,琼子接过饭时对他报以羞涩一笑,小武似乎看得呆愣了,她的笑好美!美得不像是凡间烟火味里能见到的姑娘。
趁着家里没别人,他找出一套她表姐丢在家里的衣服鞋袜给她,催着她换上后果然见她又添了几分娇媚。琼子当时并不很清明,但她可以确信自己很喜欢眼前的小伙子。她借他的纸笔向他写了几句话:“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的支援,我不记得回家的路,我想找到我妈。”
小武问她:“你家住哪里?写出来给我看!”
她又写了一行字:不记得,好像是水边的城市里。
小武说:“我带你去县医院看看病,看你的呆哑病有不有治!”小武私下暗想,这么一个美貌非凡的姑娘要是不痴不哑,那我秦小武今生要定了她。
小武决定请两三天假不上班,用自行车驭着他去县城里住旅舍,对她的病作个初步检查,如果能治好的话,就带她去江城妈的医院治疗,家里人都肯定会答应。小武写了张留言条给他舅爸,他只是说去县城同学家有事去了,要舅爸帮他去厂子里请三天假。
从三桥镇到县城并不远,他想插小路近多了,可中途要经过一座水库。没想他载着琼子经过水库边上时,琼子背在肩上的袋子忽然掉落地上,她因没有搭乘自行车的经验,便弯身低头去捡袋子。而小武还没来得停车的瞬间,琼子却被一股冲力反跳,忽然一头扎进了水里。小武虽识水性,但突然的猝不及防,还是让他心惊胆战,没来得及脱掉衣服鞋袜就慌忙跳下水库去救她。幸亏水不深,琼子全身湿透了,小武拖她上岸时已不省人事,她的昏迷不是水淹而是突然的惊吓过度。
见四下无人,小武把琼子抱进远离道路的树林中,他见她呼吸正常不会有生命危险,便坐在远处等她醒来。可她一时半会都在睡着一样,而且他自己的裤子和鞋袜也是湿的感觉到冷。看她湿衣服沾在身上可能会感冒,他把她随身带的背袋找出干衣服喊她醒来。要知道琼子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幸亏体质还是强有抗病能力不然早病了。只是受这一惊吓,小武发觉她不对劲。就动手帮她脱去湿衣服。哪想那一脱,见到的曲线玲珑凹现,他也没敢往歪处想,只哀叹她可惜是个哑女。
不过小武即算有邪念,也良知未泯,不敢掉以轻心,忙把她背到大路边,恰好拦了一辆手扶拖拉机送了去镇上的区医院,那时还没点滴打,因要注射几次静脉针,他坐在旁边守了一下午,又留院观察了一晚上,第二天经医生检查没事了。他对母亲叙述了一个大概时,秦素芬都一直未插嘴。可听到最后也没弄清楚是如何怀孕的?她见儿子不说话了,便问道:“既然她没事了,你还领她回去干什么?”
小武不愿去回想万分愧疚的往事,只是跟着母亲到了石板巷里借的房子里,谢天凡的姑姑谢大婶笑眯眯地招呼秦素芬,她正在给两个孩子饭后喂水。谢大婶以为小武是文正,两个孩子也误认为他是经常来看望他们的叔叔,兄妹俩都争抢着要他抱。秦素芬见儿子发愣,满脸交织着震惊,羞赧,惶惑,复杂难言的表情不断交替。但秦素芬看出儿子唯独没有一份初为人父的喜悦。她亲切疼爱地抱着两个孩子吻了吻,不动声色地对谢大婶说:“我们在这儿带一会孩子,你就偷空去忙洗碗洗衣的事吧?”
“哦那敢情好。”等谢大婶进内屋后,秦素芬瞪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还不相信吗?你看金竹看着你乐呢!他笑起来的模样就是你们小时候的翻版。”
小武怔怔地瞅着这一幕,瞠目结舌地望着小兄妹,像泥雕木塑一般。
知子莫若母,秦素芬看得出,文儿和武儿是完全两种境界,小武脸上写满了悔恨错愕却完全不像有当爹的惊喜。
金竹咧着两颗小虎牙笑起来的模样可爱极了,可他见小武迟迟不抱他,很快笑容不见了,委屈地使小嘴巴开始扁着欲哭,也许是父子天性,小武伸手抱过来,孩子紧紧依偎在他怀中,立刻就像天又放晴了似的,他便一脸的欣喜。而小武却是一副阴晴不定的神色,他痴呆呆地望着酷似他眉眼的孩子好一会喃喃地说:“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该怎么办?”
秦素芬气得脸泛青:“瞧你这德性,怎么就没法跟你哥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