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富贵回到家时,娘又惊又喜,说富贵,你爹呢?他咋没回来?富贵笑着安慰娘,说爹还在省城人民医院住院,过一阵儿才能回来。娘狐疑地说,那你咋回来了?把你爹孤身一人丢在了医院?富贵说这次回来一是筹些钱,二是带娘去医院看看爹。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抹开了眼泪。富贵和他爹进城半个月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揪心挂念着,没有吃过一顿舒心饭,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娘旋即又绷紧了心弦,说你爹的病咋样?是不是很严重?富贵故做轻松地说,娘,没事的,做个小手术就好了。啥?还要做手术?娘吃了一惊。富贵说娘,我这不是怕你挂心才回来接你的吗?爹的病真的没事儿。
医生非常遗憾地告诉富贵,说你爹得的是尿毒症,病已到了晚期,治愈的希望十分迷茫。闻听医生的话,富贵跟摧心摘肺一样痛苦,心里像被玻璃渣划割着:娘还年轻,不足五十岁,自己的婚事也没着落……如果爹倒下了,这个三口之家的天就塌了!富贵眼里地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他哽咽着说医生,求求你再给俺爹看看,有没有别的治疗办法?医生叹口气,说办法倒是有,但需要一大笔钱。富贵说就是砸锅卖铁剐骨熬油俺也要给爹治病,俺家不能没有他。大概需要多少钱?医生说二十万。富贵吃惊地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合上,但他还是说俺想办法凑钱。医生却摇了摇头,说即使你现在手里有二十万,但是没有肾源,我们医院有三名患者等待着肾移植呢。富贵就一脸的失望,一阵难以抵挡的悲痛揉断了他的心肠。
富贵没回来之前,娘就把家里的猪、鸡、粮食什么的能卖的都卖了,又跑亲戚朋友家借了一部分钱预备着,这下派上了用场。因此,娘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就随富贵坐上了开往省城的公共汽车。坐在窗口的娘顾不得欣赏外面的景色,不住地问富贵爹的病情。富贵小心地回答着,生怕露了陷。
医生对富贵说,还有一条路可走,把你的肾脏换给你爹,需要几万元的费用就可以了。富贵迟疑了一下,说那样俺会死吗?医生笑了,说不会不会,亲属之间捐献器官的多了。随后,医生就给富贵讲了肾移植术的知识,医生说亲属间器官移植,因其血缘关系近,配型中相同的位点多,术后排斥反应相对轻,长期治疗中,抗排斥用药量相对较少;而献出一个肾脏对身体影响不大,献肾者可在一个月后恢复正常。富贵松了一口气,舒心地笑了,说好,就把俺的肾脏给俺爹摘一个。于是,医院就提取了富贵的血液类型、肾脏配型等生理资料。结果表明,与他爹的血液样本和肾脏配型相合!富贵很是兴奋,他怕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在回家筹集钱的机会,这才决定把娘接到医院……
天刚刚下过雨,山路还很泥泞。公共汽车像蛇一样在路上扭来爬去。忽然,公共汽车的刹车失灵,野马脱僵一样窜起来……富贵下意识地把娘从窗口位置拉到自己身后。司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打方向,“哐咚”一声巨响,汽车撞到了路里边的岩石上。
娘身上挂破了两处,并无大碍。富贵的伤势较重,昏迷过去了……其他乘客也是有轻有重,车祸现场一片哭爹叫娘喊儿叫女声。娘扑在富贵身上,不停地叫着“富贵”。娘拼命把呜咽声压下去,泪水顺着嘴角两旁的深细皱纹流进嘴里,一股苦涩味渗进心间。当120医护人员赶到时,富贵的心脏已停止跳动了十几分钟。医护人员要娘迅速做出决定,是进行抢救?还是放弃?她脸色苍白,迷茫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她觉得鼻子一酸,喉咙却堵塞着哭不出声,她颤声问道,俺儿子有抢救过来的希望吗?医护人员漠然地说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如果放弃抢救还可以把他身上的器官捐献给他人。娘明白了医护人员的话,说不抢救俺儿子,俺儿子身上的器官还能救其他人?医护人员说是。娘心里辗转缠绵,像辘轳一般,最后哑着声音说那你们就拉走吧,但俺要求你们把他拉到省城人民医院,俺要让他爹看他最后一眼……娘说不下去了,仿佛一只长着尖利指爪的手在抓她的心,心在疼痛,心在流血。
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富贵的身体切割开了,温热的肾脏被移植到了隔壁房间他爹的身上……富贵身上其他七件器官也成功地解救了其他七位陌生病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