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走到院门口迈不动脚步了。娘一边“咕咕咕”地叫着,一边敲着手里的饲料盆,正在院子各个角落散步的公鸡母鸡扑棱着翅膀连走带飞地把娘给包围住了,不等娘把饲料盆放下,就争先恐后削尖脑袋去盆里抢食儿。彩霞迟疑地叫了一声“娘”。娘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来人是闺女彩霞,忙放下手里的饲料盆,两手在裤子上搓了几下,喜着脸迎上前去,说回来了?大强咋没来?小飞也没带来?
彩霞躲闪着娘的目光,支支吾吾,事先准备好的话也给忘了。娘发现彩霞神色黯然,额头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上也有两道抓痕……娘心里一咯噔,旋即拉下脸,说彩霞,是不是和大强又惹气了?
彩霞慌乱地摇了摇头,嗫嚅着说我、我骑车子摔倒了。
娘疑惑地扑闪着眼睛,用手翻着彩霞的衣领子,不依不挠地说骑车子能摔着脖子?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大强打的了?
彩霞眼里的泪再也藏不住,噗噜噜往下掉。
娘拉着彩霞的手,说走,咱进屋里说。
彩霞说他打麻将我说他两句,他就动了手。彩霞说着话就捋起袖子让娘看,果然,胳膊上也有不少血道子。娘气得跳起来,盯着院子里的鸡们骂,说我的闺女我还舍不得打哩?你逞啥鸡巴能?这次不给你点厉害,以后不定咋捏弄人哩?院子里的鸡们给吓坏了,四散惊飞,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彩霞说娘,你小声点行不?他又不在这里。
娘硬声硬气地说彩霞,你就住在娘家不走,他有本事让他使去!
这时,爹和哥也从地里回来了,听说了前因后果,一个比一个恼火。爹火冒三丈,霜着脸说大强敢来,我敲断他的腿!
哥说的更斩钉截铁,说一朵鲜花都插到那堆牛粪上了,居然还打你!离婚!
彩霞心里忐忑不安,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地步,后悔不该回娘家来。
又过了三天,大强一直没露面。
彩霞魂不守舍,迟迟疑疑地说,也不知小飞闹不闹?
娘没好气地说闹才好哩,让大强也作作难……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
爹说你不能回去,等他来了,让我好好说落说落他。
哥黑着脸,说这回饶不了他。
彩霞无奈,只好在娘家住了下来,帮助娘洗洗刷刷缝缝补补,但明显看得出来,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做起事来也是心不在焉。娘就劝慰她,在给她宽心解怀的同时,又给她灌输治服男人的种种经验措施,还张三李四地举例说明。
彩霞在娘家一住就是半月。大强呢,也始终没露面。
娘憋不住又问彩霞,说你俩那天打架到底是咋回事儿?
彩霞就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说那天大强在邻居家打麻将,我去喊他回家吃饭。他只顾坐在那里打牌没理睬我,我一气之下上前就抓了麻将籽搅黄了牌局,还说了几句难听话,大强就动手打了我。
娘说你还手了没?
彩霞耷拉着脸说还了,他打我我不还手?
娘叹了口气,不满地斜了彩霞一眼,说你看你?都结了婚的人了,一点也不懂事儿。男人家都爱面子,你不该当众办他难堪。
男人家能没一点毛病?只要不过分,就不用理他。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恶声恶气。
哥臭着脸,白了彩霞一眼,说你的嘴以后干净点儿。
接下的几天,爹和哥都没答理彩霞。彩霞帮娘做活时,娘半天也无话。
这一天,大强来了,恰巧几个人都在家。
娘愣怔了一下,说大强来了,先歇着,等会儿吃饭。
爹多皱的脸也笑成了菊花,忙讨好地把烟拿给大强。
大强就有点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哥和从前一样,轻松随便地说,大强,咱俩多日没杀了,来战两盘。说着话就把棋子滚了一桌子。
趁着两个人在下棋的时候,娘给爹使了个眼色,爹心知肚明,就乐颠颠地杀鸡去了。
彩霞呢,也不好意思露面,不等娘的指示,就躲在厨房里愉快地擀着面条。看得出,那面条擀得又细又薄。
吃罢饭,爹慈祥着脸,软声软气地说,大强,彩霞这孩子不懂规矩,你勤说点儿。娘说就是就是,在家动不动你爹还打她哩,她在这儿几天,我也没少数落她。
大强羞着脸,不知说啥才好。
哥说你再打她,朝屁股上打。
大强说其实,我也不对。
爹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说过去了就算了,你没听说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
娘忙搡了搡爹,剜了他一眼,说你胡沁个啥?娘又转身朝厨房里叫彩霞,说你还磨蹭个啥?想让强用八抬大轿抬你?
彩霞就扭扭捏捏地出来了,她恨恨地嗔了大强一眼,说我以为你忘了俺娘家的路哩?说罢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脸的蜜月味,眼角眉梢特新娘。
一家人也都哈哈嘿嘿呵呵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