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她至今没有恋爱,她说她现在还没有考虑嫁人的问题,她不想走许多乡村女子那样的路。结婚、生子、养家糊口,一辈子拼命劳作,依然难免清苦。她想好好品味一下一个人的精彩生活:她现在与六个打工的小姐妹合租一间带厨房的小屋,合伙做饭。她的手艺是最好的,即使活儿干得多一点,她也不计较,大家都喜欢她这个“好姐姐”。
她爱美,喜欢打扮,会到地下商城精心挑选打一折出售的漂亮衣服,会给自己买一盒廉价的护肤霜,会买一副五元钱的太阳镜。她也有一只普通的花瓶,也向诗人李琦学习,里面从来不装花,只装半瓶清水。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中诗意摇曳:那是花的灵魂,美丽的花,一朵朵地,开在我的眼里,更开在我的心上。
没错,她还是一个喜欢诗歌的女孩,每月必买的一本杂志是《诗刊》。这些年来,她读过许许多多的诗歌,仅仅自己动手摘抄的就有厚厚的5个日记本。她说她现在已经嫁给诗歌了,她喜欢每天睡觉前都要读一会儿诗歌,喜欢由着那些饱含情思的美丽诗句,带着她走进一个个意境幽深的世界,沉醉于那些曼妙无比的诗情画意里。这时,所有的劳累和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了,只有无法言说的幸福簇拥着自己。
她也写诗,虽然她的诗艺不高,还处在模仿阶段,不少作品清浅、简单,有的甚至近乎幼稚,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写诗的热情,她始终在坚持着。她说读诗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写诗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她的诗虽然现在还没有多少读者,连同屋的小姐妹们也不大喜欢,但她自己很喜欢就足够了。她愿意写诗,为墙角那棵坚强的小草,为故乡的小河,为远方辛苦劳作的母亲,为城市喧闹的马路,为早起的清洁工,为那些行色匆匆打工族。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有一抹羞涩,还有一份认真,晶莹的双眸里蓄满的则是无暇的真诚和热忱。
她叫郝燕,在我执教的那所师范大学中文系的选修课上,我偶然地认识了她。在将她的故事动情地讲给我的学生后,我这样由衷地感慨:“在这样一个物欲滚滚的时代,一个还在为温饱打拼的女孩,依然怀揣一份诗意生活的情怀,坚持把每一个简单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这样的人生注定是富足的,也是令人羡慕的,因为她屏蔽了世间的许多嘈杂,不仅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她还看到了花的灵魂。”
是的,她看到了花的灵魂,相信我们也看到了,当我们在面对这样一位懂得诗意人生的女孩的时候。
一份特殊的礼物
得知我春节要回乡下老家过年,在省城打工的老乡大军委托我给他捎点儿东西,我痛快地答应了。
没想到,他那天送到车站要我带回去的,竟没有一样稀罕的东西,都是在乡下很容易买到的,无非是一袋袋的速冻饺子、汤圆、豆包,还有几袋酱油、味素、洗衣粉,装了满满两大纸盒箱。
“怎么往家里带这些东西?还不如捎一点儿钱省事呢。”我一脸的困惑不解。要知道,从省城到老家,要坐上千里的火车,还要换乘公共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四个多小时呢。为此,我每次回家都带极少的东西,常常是塞点儿钱给父母,要他们随便买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
大军见我自己轻装简行,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这半年我没挣到多少钱,最近才好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春节就不回去了。你把这些东西给我妈带上,就说这些东西都是我单位分的,我吃不完的。”
没办法,我只得一路小心地呵护着大军的并不珍贵的新年礼物,生怕它们化冻了、挤坏了、碰碎了,一路上在心里不停地埋怨大军害我受累。
一下车,我就扛着纸箱直奔大军家。大军母亲高兴地打开纸箱,把那些东西摆了一炕。她边摆边兴奋地告诉我:“大军好几次写信回来,说他找了一个好单位,什么东西都分,吃都吃不了,让我们别惦记着他。起初我还不大相信呢,以为他怕我挂念他,看到他拿来的这些东西,我就放心啦。”
看到老人家满脸的喜悦,我的心倏然一动——真是难得大军的一番孝心了。
随后的几天里,在大军母亲慷慨的分赠和充满自豪的讲述中,我看到了左邻右舍那羡慕的目光,看到了大军母亲那无法形容的幸福。
我要回城上班了,老人家依然满怀欣喜地让我转告大军:其实家里什么都不缺,希望他好好工作,别对不住单位里对他那么细心的关照。
归途上,我的眼前一再浮现出那两纸箱东西,浮现出大军母亲那整天挂着的灿烂笑容,心中不禁一颤——除夕之夜,我塞给母亲两千元钱,母亲也只是淡淡一笑,其带来的快乐,远远不如大军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是的,钱和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诚的爱与爱的巧妙表达。即使最简单的爱,因为慧心的选择,也会诞生许多难以形容的幸福啊。
落泪是金
我喜欢到她的菜摊买菜,不单单是因为她为人善良、童叟无欺,还因为她的遭遇颇令人同情——她和丈夫都下岗了,她还要赡养两位多病的老人,供养一个读初中的儿子,而她起早贪黑经营的小菜摊收入实在少得可怜,可以想象她的日子过得多么拮据。
我每次见到她,都看到她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已忘却了生活的艰辛。她那身处逆境中的从容,让我不由心生敬意。
那个中午,我第一次看到她一脸黯然地坐在菜摊前,眼角分明噙着两颗晶莹的泪珠。见到我,她慌忙用手背擦拭眼睛,起身为我称菜。
我问她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她拿过一本摊开的杂志,指给我看上面的一群眼含忧郁的孩子——他们都是远方贫困地区面临失学、急切渴望救助者。对此早已熟视无睹的我不以为然道:“这样的家庭和孩子挺多的,我们这些还在为衣食奔波的平民百姓也没办法。”
她的手指轻轻地点着那一个个陌生的孩子,伤感地说:“这些孩子学习都那么好,就因家里没钱念不起书了,真是可怜。”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我没能力帮他们一把啊”。说话间,她的眼里又涌出了同情的泪花。
望着一向达观的她那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的心不禁陡然一颤:难得她在自己生活如此困顿的时候,依然葆有一份悲天悯人的情怀,虽说她眼下恐怕还无力捐助一位濒临失学的孩子,但她那在阳光中撒下的一掬真诚的泪水,却是金子般的珍贵,那是在岁月悠悠的磨砺中,始终未泯的熠熠生辉的挚爱真情啊。
伸出一双手
站在细雨绵绵的街头,已下岗两个月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份“苦差”——向过往的行人分发散发某药店的广告。
人们早已厌倦这类街头广告,加上天气又不好,许多人在经过他身边时,都摇头摆手,不愿意接那可信度有限的广告单。
他一次次伸出手,又一次次尴尬地收回来,厚厚的一沓广告单,许久也没散发出去几张,而他只有散完了广告单,才能拿到十元钱的报酬。
霏霏的雨丝浸湿了他的衣衫,他还在无奈地坚持着,但失望已经开始在心底一点点地聚集着。
这时,一台豪华轿车缓缓地在他身边停下,妇孺皆知的本市商界女强人——希望集团的艾丽总裁走了下来。艾总裁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一张广告,看了几眼,亲切地对他说:“来,让我也当一回广告人。”说着,便迎着他惊诧的目光,抓过一沓广告单,向过往的行人分发起来。
艾总裁亲自站街头发广告,众人都惊讶不已,纷纷从她手中接过广告单。一会儿,在她身边就围了一大圈人,远处的行人也好奇地朝这边涌来,凑热闹似的争抢那些大家原本已经熟视无睹的街头广告,他手里的广告单也随之很快地散发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艾总裁和他都双手空空。他感激地向艾总裁道谢,艾总裁笑着说:“天快黑了,早点儿回家吧。”一句自然的关切,似一缕清柔的风,拂去了他下岗后心头积聚许久的抑郁。
第二天,电视台记者采访了艾总裁,问惜时如金的她为何要站在街头,帮一位素不相识的人散发广告单。于是,无数市民听到了她那朴实而让人回味的话语——因为他那也是工作,需要得到我们的关注。我们可以对那些广告单不感兴趣,但我们不能对他的工作漠然,更不该缩回自己关爱的手臂。面对那满怀希望的眼睛和心灵,有时我们仅仅伸一下手,付出一点点的爱,就可能实实在在地帮别人一个大忙。
望着荧屏上艾总裁那一脸的真诚,倾听她那夏日里清爽的话语,我的心久久地沉浸在无言的感动之中。
甜润一生的柿子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揣着满怀的忐忑,他紧张地跟在同桌的身后,慢吞吞地朝师大那个试验园走去。高三的同桌一脸轻松地告诉他:“跟着我走,保证没有事儿的,上次大白天我都抱回来一个大西瓜呢。”
同桌是那天去师大看表姐时,偶然发现了校园一角生物系做试验的小菜园,那里面种着许多市场上根本都买不到的蔬菜瓜果。禁不住那些鲜艳欲滴的果实的吸引,同桌悄悄地扒开木栅钻了进去,带回了一兜的兴奋。
来到试验园跟前,同桌去四周细细地侦察了一番,向他发了一个“平安无事”的信号,他便跟着同桌飞快地钻了进去。他刚刚手忙脚乱地摘了几个柿子,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脚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
不好,他们被发现了,同桌经验老道地钻出木栅栏缺口,迅速逃之夭夭。他却双腿一软,瘫坐在那里,怀里的柿子滚落到地上。
“完了,若是被告到学校去,肯定得挨严厉的处分甚至可能被开除,大学的梦想也许就此断了,下岗后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的父亲会狠狠地揍自己一顿,当保洁工的母亲会更伤心地抬不起头来。”他万分沮丧地双手捶头,懊悔不该受了同桌的一再怂恿,让自己陷入这样无法挽回的窘境。
那位老教授走过来,拣起那几个刺目的柿子,伸手将他拉起来。他就那么乖乖地跟在老教授身后,走到对面楼的一间办公室里。
“吓着你了吧,孩子?”老教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我。我。我。”他喏喏地不知该说什么。
“谢谢你啊,帮我摘了这些柿子,我这两天正想品尝品尝它们的味道呢。”老教授微笑着。
“我。我是第一次。”他紧张得手足无措。
“看出来了,连这个没有熟透的都摘下来了,有点儿可惜了。”老教授把洗净的柿子放到一个盘子里,放到他面前。
他羞红着脸:“太紧张了,只顾着挑大的摘了。”
“哦,这一方面你可就不如我了。当年在农村当知青时,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去偷生产队种的香瓜,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我摸回来的个个都是熟透的香瓜,那叫人羡慕的技术啊。”老教授呵呵地笑着,仿佛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他被逗笑了:“就因为这个,您不打算惩罚我了?”
“惩罚?你想让我怎么惩罚你啊?找你的学校、找你的家长,弄得满城风雨?”老教授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
“您辛辛苦苦做的试验,我不该。”他知道遇到了好人,内心更愧疚了。
“知道就好了,你现在帮我一个忙,尝尝这个柿子味道怎么样?”老教授挑选了一个最红润的递给他。
他轻轻地咬了一口:“真好吃!比市场上卖的甜多了,皮薄,肉也厚。”
“这可是我花了五年多的时间,才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还没有命名呢,你是第一个品尝者,得帮着我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啊。”老教授慈爱地望着他。
再后来,他考上了研究生,做了老教授得意的弟子,培育出很多的蔬菜新品种,成为国内外著名的年轻科学家。
他常常向人们讲起那个夏夜发生的故事,他说老教授递给他的那个柿子有着一种特别的甜味,会甜润他的一生。
在苦涩中绽出一缕馨香
十八岁那年,家住河南的她,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去石家庄打工,途中被两个花言巧语的骗子拐卖到曲阳县一个极其僻远的小山村,被逼着做了村里一位粗鲁汉子的媳妇。
经过难以启齿的屈辱,和一次次以死抗争失败后,她满是无奈的内心里死灰一样地沉寂下来,所有美好的梦想似乎都不会再升起了,除了默默地忍受着清贫生活中那些难言的苦涩。
在那个吃水都要到很远的岭外去挑的山村,极度的闭塞和贫苦,连一位老师也留不住了,孩子们一双双求知的眼睛就要黯然下去的时候,全村文化最高的她,几经踌躇之后,放下了对禁锢了她生命和青春的山村的敌意,她这个“买来的人”接过了全村父老信任的教鞭,成为山村唯一的一名代课教师。
孩子们那清澈的眼睛,和那些蒙昧而纯朴的村民对她近乎虔诚的期盼,点亮了她幽闭许久的心扉。她要从此开始,忘却屈辱和卑微,全身心地投入到艰苦的教学工作中,要把热爱的种子撒进更多的心灵。她一个人教两个年级,除了教语文和数学,还教体育、音乐等科目,她一丝不苟地按照教学大纲要求备课、授课、批作业,勤勉地工作,让学生在各项评比中捧回一张张成绩优秀的奖状。
听着全村老少一声声亲切而敬重的“郜老师”的称呼,她疲惫的身心仿佛立刻轻松了许多,丈夫再也不敢打她了,因为怕惹众怒。
后来,她有好多机会可以走出那个闭塞而穷困的小山村,但她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因为那些孩子太需要她了,尽管她对买他的丈夫仍不满意,每年的代课工资也只有2000块钱,但她说自己还是愿意留在这里,留在这块让她一生恐怕都难以抹去屈辱的村子里,用自己的一腔爱意,赢得一份尊重,赢得一份特别的荣耀。
她叫郜艳敏,有些土气的名字,让人们很容易想到山间的那些不起眼的小花小草。她说她要像一颗蒲公英那样,在苦涩中绽放美丽,吐露一缕淡淡的清香。
会飞的发卡
第一次在精品屋里看到那个漂亮的发卡,安宁的心便被紧紧地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