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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真的走了吗(3)

我真的伤心极了。她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家住城里吗?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就因为我家住在农村,就因为我家没钱,就因为我家老实她们就这样欺负我。

刚来时出于好心,帮她们扫了几回地,打了几回热水,她们还以为我这个乡下人好欺负呢!便谁都不愿值日,不愿打水了,全都推给了我。我想干就干吧!都在一个宿舍住,又是同班同学。没想到越这样她们就越放肆,后来竟让我替她们打饭。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有一天下午我哭着去找了我们的班主任。

可那个混帐班主任竟是个势利眼,一向看重有钱人家的孩子,看不起乡下来的穷孩子。他对我说:“回去吧!回去吧!这么点小事情,还值得哭着来找我吗?同班同学,都是好同学,何必计较那些小事?你是农村孩子,脏活累活想必也干惯了,多干一点点,累不死人的。”我不想再听下去,我知道他接下来想说的是:你同舍的其他几名同学不是局长的女儿,就是厅长的侄女,对了!还有副省长的宝贝孙女呢!你看看,这都是“掌上明珠”啊!在家里根本就不干活的!你就将就一下她们吧!我们惹不起他们。

局长、厅长的女儿就是“掌上明珠”,难道我这个农民的女儿就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吗?想起了读初中那会儿,每天放学了,妈妈总准备好可口的饭菜等着我。大雪天,爸爸为了不让我冻着,抱了一件厚厚的棉大衣在风雪中等我放学。中考那年,爸爸、妈妈顶着酷暑陪我挑灯夜读……

盼着女儿将来考上重点高中,再考人大学,好脱离那个贫瘠的小山沟,当我接到省城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后,爸爸、妈妈高兴得都流出了眼泪。

没想到一对普通农民夫妇的“掌上明珠”到了省城的重点高中后却成了官老爷们“掌上明珠”的受气桶,成了那势利眼老师挖苦的对象。

我忍着悲愤。当时真想臭骂一顿那势利的老师一顿,然后一走了之。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那朴实、忠厚的农民父母从小就教育我:要尊敬你的老师,不允许和老师顶嘴。我知道像我面前的这个自称为老师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尊敬,根本就不能“为人师表”。但我还是忍住了。我继承了父母善良纯朴的性格,也继承了他们“逆来顺受”的性情。我流着泪,狂奔出去。

我以前一向看不起我们宿舍那几个官小姐摆臭架子,有时也撂下活不干,可是这样一来她们便去欺负表面上和我差不多一样老实的二姐——她是一名普通工程师的女儿,我看不惯她们欺负她,所以一直默默忍受着这份屈辱,直到自己实在忍无可忍了才去找老师,没想到老师竟会势利到那种程度——连站出来替一个农民的孩子讨回公道的胆量都没有,只因今天哭着来找他的是农民的女儿,而不是局长或副省长的女儿。

想想这样的老师,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啊!他所教的班那么多高干子弟,他为了不得罪高干子弟,为了自己多捞“油水”,而每天战战兢兢地“侍奉”这些娇小姐们,也真够辛苦的了。

老师不管我,只能靠自己了。我心中暗暗下决心:娇小姐们!你们等着瞧吧!到期末,等我考出好成绩来,再来教训你们。

可是我的愿望没有实现。因为我是从农村的初中毕业来的,基础差,再加上没有知心朋友,心里的苦衷没人倾听,所以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几次小考下来,我灰心了,物理、化学越来越差,成绩很不理想。

一想到自己的成绩,自己所要忍受的种种苦,便心灰意冷了。我决心回家。

我没有告诉老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少我这样一个平民子弟,我也不会去告诉同舍的其他人,因为她们根本没有同情心。

我最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二姐,因为她也同样在这个宿舍处于下层阶级——虽然她是工程师的女儿,可没想到她竟不问缘由,大骂我一顿就摔门而去了,唉!这个学校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韩云,怎么一个人站在路灯下?这么冷的天!”远处跑来一个高高的、瘦瘦的男孩。“我……”我本能的吐出了一个字,低头用手擦拭润湿的眼睛,抬头看了一下跑来的男孩。他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一条格子围巾盖住了整张脸,只露出那双长着长长睫毛的、黑黑的大眼睛,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他是我们隔壁班的班长——萧强。据说是校长的儿子。我们俩是在前不久学校举行的作文竞赛中认识的。

那天下午,我参加了学校的作文竞赛。作文一向是我的拿手项目,但由于平时用太多时间去想那些物理、化学公式,所以很少看书,最近写起作文来竞越来越吃力。那天下午绞尽脑汁,好不容易凑齐了二千字的文章,检查了几遍,看没有错别字,便交了,晕晕乎乎地出了教室,没走多远,听到后面有个男生在喊我。

我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是一个挺英俊的高个子男生向我跑来,一边跑还一边用右手挥舞着一本书,跑到我面前,他站住,把书递给我,说:“这是你的书吧?”

我一看书的封面,竟是我最心爱的《三毛全集》,本打算带来消磨时间的,却晕晕乎乎地给忘在书桌上了。

我接过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连说“谢谢!”

“你也喜欢三毛?我也是个三毛迷啊!她的书我几乎都有,就惟独缺这本《背影》,听朋友说《背影》是很不错的一本书呢!”他惊喜地讲着。

噢!原来他也是“三毛迷”。如果要我和男孩单独谈其它的话,我可能会脸红,会不知说什么好,但一提起三毛来,我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因为我太爱这位顽强的女作家了。

“是吗?你也喜欢读三毛的书?没看过她的《背影》真是太可惜!看了她的《背影》,你就会发现三毛原来也是爱她父母的,只是她的感情深深地藏在心里,不易被觉察罢了!最后一篇还介绍了她丈夫荷西死后她和父母之间微妙的感情………你没读真是太可惜了。有时间,就过来拿我的这本看吧!我快看完了,我很愿意让你也看看三毛这绝妙的《背影》!”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刚才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也没有了。

“真的!你真肯借给我看?太好了!我叫萧强,是一年级五班的。你呢?”他几乎跳起来似地说。

原来他就是萧强!早就听说隔壁一年级五班的班长萧强“挺厉害的”,不但物理、化学好,而且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并且还是萧校长的儿子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没想到今天却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了。

“我叫韩云,隔壁一年级六班的。”我低着头说。

“太好了!就在隔壁。我过几天就去你那儿借。可别忘了你答应的!”他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看了看表:“我该走了!再见。记住我叫萧强,过几天就去你那儿取书,到时好好聊……”说着向我挥挥手,一溜烟似地跑走了。

可是过了几个星期他都没来取,我也没再见到他,可能是期末考试太忙了吧!我想,慢慢地也就把他忘了。没想到在我临走之前竟遇到了他。

“想什么呢?一直不出声,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看你脸都冻紫了……”说着他把他那厚厚的带帽子的棉大衣脱下披在了我的肩上。

我感动得眼泪充满了眼圈,除了父母已经好久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他看见我要哭的样子,连忙解释:“对不起!最近忙着准备参加省物理竞赛,一直没抽出空去看你。”他一定以为我在为他的失信而伤心。我怎么会是那么小气的女孩子昵?我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是为这个?那是为什么呢?”他焦急地望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用低低的声音说:“明天我就回家了,我决定退学……”泪水已成了断了线的珠子。

“怎么会?你的那篇作文刚刚得了全校二等奖呢!你写的诗我非常爱看。不光我,还有很多同学爱看你的诗呢!”他显得更焦急了。

“可那有什么用?我的物理、化学不好,学习成绩照样不好……”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把这几个月在那几个娇小姐面前所受的苦以及那个势利眼老师对我的态度都统统讲给他听。

他显然气愤得要命,一挥手,恨恨地说:“竟会有这样的老师?他不配做老师。韩云,你不要走。留下来,功课我可以帮你补,那个老师一定得告诉爸爸,他不配做老师……”他愤愤地用脚踢向旁边的雪堆,飘起的碎雪在路灯下幻化出一些彩色的小碎片。

就这样我留了下来,正因为萧强的一席话,才使我有机会跨人大学的校门。也正是因为他这一席话,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萧强大概对他父亲讲了我们班主任的恶习,萧校长是个刚正不阿的好校长,后来他经过多方调查,查出我们那个班主任收受学生家长的贿赂,并且还挪用班费大吃大喝。于是萧校长一生气,把他撵回家去了。

这次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女教师——李老师。

我向老师提出调宿舍,她了解情况后便多方帮忙,终于帮我调了宿舍,我终于脱离了那个“魔窟”。终于可以不必整天和那些娇小姐们生不必要的闷气了。

那些官小姐们离开了我,看她们还叫谁去扫地,叫谁去打水,叫谁去买饭。想到她们会为了今天该谁扫地,该谁打水等事而争吵个不休,我就禁不住想笑,看以后谁来侍奉她们这些“掌上明珠”。

我的学习成绩在李老师和萧强的帮助下也渐渐地提高了,由班里的倒数几名变成了前几名。我和萧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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