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商依然是青衣翩翩,灵逸超凡,集儒雅空灵的气质于一身。此时,凤目中却没有了那飘渺的光,唇角也不再带着亲切的笑意。长眉皱起,眼中满是不忍,伤心,自责。
然而,跟在身后的那两个女子,竟然是苗氏姐妹。
我呆了呆,“你们……”
蓝羽商顾不得其他,几步走向前来,因为激动,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他此刻也不避嫌,到袅袅床前,抓住她的手,“袅袅?袅袅?你怎么样了?”
那样一个清隽灵逸的男子,仿佛早已放下尘缘,冷眼旁观芸芸众生的男子,此刻,也不过是个凡人,那悲伤的神情告知人们,他也是被七情六欲缠身的凡人,竹林的那个超凡脱俗的尔雅琴师,与现在的他,是两个人。
我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能力救她。”
蓝羽商看向袅袅的目光是柔和沉静的,带着一丝丝宠溺。他伸手抚了抚袅袅额前的发丝,“这不怪你。”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你们?”
蓝羽商轻叹,点点头,“我们是兄妹。”
难怪!
屋子里沉默了起来。柳星暗早已回到屋里,依靠在门边,脸望向一边,似乎不太感兴趣。倒是玉慧叹了口气,拉了拉玉音的袖子,玉音咬了咬下唇,眼中有些愧意,也大有不甘。
“咳咳……哥?”袅袅咳了几声,悠悠地转醒。“我是不是……瞎了?”
蓝羽商的手一紧,温柔的浅笑依旧在脸上,只是多了些苦楚之色,“不怕,有哥哥在。”顿了一下,道,“……别再逼我,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块玉样的东西,还没等我看清,他的手便是一扬,那白玉就腾空飞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刚要去扑救,柳星暗却是一伸手,那白玉便轻巧地落在了他手中。
玉音急促地“啊”了一声,小脸满是疑惑着急之色。
柳星暗玩弄着那块白玉,嘴角弯了弯,我凑近了些,才看清,原来是一块岫玉令牌,上面刻着些字,似乎不是寻常之物。
蓝羽商头也没回,依然坐在袅袅身边,“你能带我和袅袅出去么?”
柳星暗挑眉,“自然。”
我不解地站在一旁,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看向蓝羽商,他却也是苦笑着。
“你怎么能把兵符给他们?”玉音终于是忍不住,道出来。
“于我无用。”云淡风轻的语气。
兵符?我噎住,蓝羽商……难道……
“难道、你,就真的愿意屈服于浅华?”玉音的声音也是颤颤的,脸色潮红,“为什么?如今给他又有何用?”
“复了国又如何?”蓝羽商却是转过身来,眸子里流动着轻轻浅浅的光,“天下如今能太平,人们可以安居乐业,又何须换一家天下?”
玉音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恨恨地道,“那为何给他?”
蓝羽商抬眼,看过来,目光扫过我们,依旧带着春日阳光般温暖柔和,“自是有用。”
蓝羽商……原来也是前朝后裔,而且是前朝皇帝宗室,而玉音玉慧则是皇室旁系。如今碍于某些原因,她们被限制了自由,恐怕一辈子都得憋在宫里,可活着,也算对她们仁慈了。毕竟皇上不知道她们确实是准备说动蓝羽商谋反的。
难怪,我一直觉得,像蓝羽商这么一个儒雅有礼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之人。
◆
对于袅袅的伤势,蓝羽商很是担心,所幸没有伤到筋骨。
关于那个玉慧到底爱不爱皇上的问题,我是没敢问的,也没有机会的,她们俩决定永远呆在冷宫,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再也不要步入后宫的风云。
蓝羽商说得很好,此刻复国,也不过是换一家天下罢了,人们并不会因此而更加高兴,只会白白牺牲更多人性命,在民间偷偷活动的那些反派,若是得到这兵符,结果会很不堪。
至于这兵符,在前朝将灭时,有许多忠将之后纷纷跑去大江南北扎根,为了保下香火,这些军队就直接听命于朝廷了,但是,若有了这兵符,调动一些兵力想来也容易。
柳星暗果然一开始就这么打算了。
夜里,皇城灯火辉煌。
这真像是过年一般,时不时有爆竹声响起,还有远处的烟火,其实那烟火现在还没有的,那只不过是铁水罢了,落下来只怕是又热又硬,所以都是远处由下人们施放的。远远望去,兰贵嫔的留景宫最是盛丽,烟花映衬下,高高翘起的飞檐,玉雕的风铃,都别有韵味,丝竹之声悠悠扬扬,犹如一颗石头激起人们心中的涟漪。
我还忘了,与喜月道别了啊。
我心中无比愧疚,可真是来不及了,又发生了袅袅的事,蓝羽商也要随我们偷偷出宫,她……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去看看喜月么?”我望着宫中辉煌的景色,道。
蓝羽商静静伫立在一旁,“我若去,便更麻烦了。”说完一顿,“早有人暗中注意我,我也与那人摊牌过,他是个能人,若能……只怕浅华国早不止这么富裕了。”
“你说过你的身份?”我惊讶。
蓝羽商淡淡一笑,“我们是朋友,这次的事,他也应该知道。”
原来如此,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出宫罢。
不知那人是谁,竟是和他是朋友,皇家的人中,也有如此的能人?我没想太多。
柳星暗换上了一身黑衣,劲装短打,竟是十分俊朗。他从阁中走出来,略略勾了勾唇,“走了。”
◆
“等等!”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远去的宫门,我讶然。
柳星暗一脸不耐烦,“又怎么了?”
“我我我……我们真的出来了?”看着马车里,蓝羽商、袅袅、我和柳星暗,还有外面驾车的那个叫十七的缁衣姑娘。我不禁有些纳闷和略略的失望,“不是……应该和护卫大战一场、呃、然后再易容什么的,再……”
话声越来越小,我抱膝而坐,有些尴尬。
蓝羽商轻咳了一声,低头,把目光投向熟睡的袅袅,肩膀微微耸动。
柳星暗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谁说要大战的?”又道,“不过易容倒是真的。”
我上下打量了他,“哪儿呢?”
“在宫里,我让燕长歌他们易容成我们的样子继续留在潮声阁。”
我恍然,半晌,把头埋在膝盖里,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每次的情节,都和小说里不一样呢?我真的纳闷儿。
忽然间,我又热血澎湃起来,终于离开那该死的皇城了,那兰贵嫔不知有没有吃到被我做了手脚的糕点?说起这个,到有些渊源,本是没希望报仇的,但一次误闯御膳房,被人当做烧火丫头,顺利地找到兰贵嫔要的那只叫花鸡。
我也大概忘了那药究竟是脱发的还是泻药了,不过哪一样,都让她好受,郦嫔就不必了,她看来活不了多久。
出宫,原来是这么美妙的,但出宫后的生活,却是不如我所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