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金灵草医科学院的实验楼里的标本室里,女学生于丽丽正端详着玻璃缸里的一件件标本,一个女孩子,深夜出现在这种地方是不正常的,这些被药水泡着的人体器官是那么冰冷,窗外惨白的盛夏的月光照进来,撒在光洁的地面上就好像另一个世界张开了吞噬一切生命的门。学医的人是不相信那些神鬼邪说的,但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于丽丽还是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她开始后悔今天的决定,可是要想获得比别人更好的成绩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于是她违反了学校规定,趁夜晚偷偷的留在了实验楼,用小手电认真仔细的研究着一个个标本,将每一个细节记录在脑海里。白天虽然也有机会观察标本,但是哪有晚上静静的一个人看效果好啊。
在实验最后一排架子上,于丽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标本,一个连标签都没有的脑组织和眼球标本。一般来说眼组织标本是单独作的,因为脑组织可能会影响观察眼球的后半部分。而如果把脑组织和眼球放在一起,那么必定会保留视神经部分,这样才算完整。而这个标本只是将脑组织和眼球分别固定在相应的位置,有点奇怪。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吓了于丽丽一跳,但是机智的她还是马上将自己藏好。
来人轻轻的推开了门,也没有开灯,四下看了看不过显然没有发现于丽丽,径直走到了最后那排架子放那个奇怪标本的前面,轻轻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竟然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这可吓坏了于丽丽,他是谁,在干什么?出于好奇,透过架子的缝隙她看到来人大概五十多岁,好像是附属医院的副院长贾教授。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那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在那哭,哭完了看,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叨唠着,还用手抚摸着那个标本的玻璃缸,就好像在抚摸他的爱人。真变态啊,于丽丽心想,这个贾院长怎么还有这个嗜好?她不走于丽丽可有点受不了了,绷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时间长了实在很难受,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门还微微的开着,于是她决定先走。
来人是贾智仁,现在是金灵草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副院长,而那个标本正就是30年前秋原山女尸案的死者王茜的,他的前女朋友。正在伤感的贾智仁忽然听到一声门声也是吓了一跳,自己被发现了,这还了得,来的时候已经确认周围没人啊。
“谁!”
这时于丽丽也吓坏了,千小心万小心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弄出了声音,她拔腿就跑,女孩子本来胆子就小,再经这么一吓更是没命的跑,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贾智仁倒是想追,可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想追上二十岁的小姑娘实在是有点困难。
严学回到自己的实验室,跌坐在椅子上。
“精神萎靡、情绪低落,有事情发生。”这是硅脑的声音,在安装了语音库以后,硅脑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了,本来有很多的声音可以选择,声调也可以进行选择,但是硅脑只是选择了一种低沉的声音,语调也一成不变,听起来很不舒服。
“闭嘴。”严学则很烦躁。
“人最重要的是经常保持冷静,你这个样子很容易出问题,不好。”
是啊,自己太不冷静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何必还那么在意呢,何况这根本就不是人家杨少堂的错。就在刚才,他已经加大了脑波接收器的功率,只要在稍微大一些,以杨少堂现在的身体绝对是致命的,可是就在最后一刻他犹豫了,说实话现在让他杀人,他还真的不敢。而且也看出这个杨少堂已经是灯尽油枯,即便自己不杀,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已经嘱咐家属准备后事了。
默默地看着硅脑整理完今天的数据,严学还一动不动的坐着,他脑子很乱,回忆想着父亲对自己的百般爱护,想着儿时的林林种种,想着父亲被带走的时看他的最后一眼……,他甚至在想如何杀死杨少堂而不被怀疑……因为一个埋藏在心底30年,不被人触及的秘密。
“你没有必要想怎么才能杀死杨少堂。”
“嗯?!”严学吃惊的看着硅脑。
“意外吗?我每天都接受你和那个杨少堂的脑电波,知道些情况难道还奇怪吗。”是啊,自己为了培养这个硅脑每天都在为它采集脑电波,活人的,死人的,甚至自己的,当时根本对这个后果没有充分的估计,现在看来自己对于这计算机来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这怎么行?人就是这样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容许他人侵犯,哪怕最亲近的人之间也会有秘密,这样才有安全感。这时严学就觉得自己忽然从一个生命的创造者变成了没有隐私的被监视者,这种落差相当大。而且是一段他并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深埋于心底的隐私,他不能接受这段隐私被窥探,哪怕是自己创造出来的硅脑也不行,忽然,严学的心理起了杀机,毁掉它吧,可是自己为它付出了15年的时间,人生最宝贵的15年,算了,早点完成论文,卖掉它吧,只要把储存器里的东西删掉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你在害怕吗。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我就在这个实验室里,只要你一个念头我就可以不复存在了,我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啊;再说我了解你,可以作为你的帮手,给你出谋划策啊。”硅脑似乎看穿了严学的想法。是啊,它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还怕什么呢?不管怎么说,卖的时候一定要删除存储器里的东西。“那你说我应该什么都不做了?”
“是的,没有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动杀机。表情自然一点,你这个样子傻子都知道你有事。”
什么都不做,自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吗?还有那个秋原山案子里的贾智仁是谁?怎么和副院长重名,巧合吗?难道自己的父亲杀死了副院长的未婚妻?可是听说那个案子的发案时间好像父亲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并没有作案,难道那个案子有什么隐情?
医院里是禁止吸烟的,但是为了解决一些烟瘾比较大的人的问题,在医院中设置了一些吸烟室,由专门的排风管道通风。
中午大家都吃完饭,三三两两的闲聊,贾智仁正坐在吸烟室里吸着烟看着报纸。严学坐到了他旁边。装作无意的顺口说道:“院长,听说咱们医院以前发生过凶杀案。”“哦?”“我那有个患者以前做警察的,他告诉我的。”“哦!”贾智仁并没有在意,这个严学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今天怎么八卦起来了。
“他说大概三十年前,离我们不远的秋原山上发现了一具我们医院医生的尸体……”
“哦?”贾智仁的神经马上提了起来,是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不过表面上还是那么漫不经心。
严学就把老杨讲的故事大概又讲了一遍,但是故意没说贾智仁报案的事情。
“哦,我大概有印象,对,是有这么个事,后来案子破了,听说是个姓董的干的,真不是东西,可惜啊,一个挺好的大夫。”贾智仁说上敷衍着,心下很是不爽,事情过了那么久居然有人给翻出来说三道四,那可是自己的恋人啊。神经科吗?前几天好像去过一次,一个患者说的?谁啊?没什么印象,听着话好像还知道不少东西呢。这个严学忽然找我说这件事,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知道些什么?其实贾智仁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那天的查房无意中被杨少堂认了出来,才想起了这件案子,只是他已经认不出杨少堂了,人老了之后变化太大了。
严学也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贾智仁和这个案子有关,很可以就是那个王茜的恋人,虽然他表现的很镇定,但是严学还是发现他握报纸的手有些紧张,报纸已经有些皱了。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各忙各的了。贾智仁决定晚上去实验楼看看。
杨少堂自给严学讲完故事以后病情开始恶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根本记不住什么事情。家人得到了严学的通知已经在准备后事了,只是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奇怪的是副院长贾教授经常到神经科病房区来查房,身居副院长的贾智仁虽然出身于神经科,但是已经很少来查房了,就是来也是走个过场,这次很奇怪,不但查房还要看病人的治疗日志,对一个叫杨少堂的患者尤为关心。同时杨少堂老人也出现了个奇怪的举动,当贾副院长出现的时候就死死的盯着他看,看得贾副院长都不好在他的房间里呆,每次简单嘱咐当班护士几句或者安慰下家属就匆匆离开,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都必到老杨的病房来。
他最近很烦躁,他已经认出了杨少堂就是当年办案的警察,而这个杨老头明显也认出了自己,不知道他和严学说了什么,而那天去实验楼又被别人发现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单是自己夜访标本室,对着一个标本哭泣的事情要使传了出去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了得?这个杨老头真该死。
严学这段日子很平静,他在等待,在观察,他已经知道贾智仁多次查房并对杨少堂表现出的关心,看着贾智仁越来越沉不住气的样子,更加肯定了那个案子有隐情,而且和贾智仁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这件事严学每天都会和硅脑去讲,并让硅脑进行数据化的分析和推演,事实上,向贾智仁透漏杨少堂的事就是硅脑出的主意,严学发现硅脑在分析人的方面更加的敏锐和透彻,不过严学并不像原谅硅脑窥伺自己隐私的事情,再也不给硅脑提供自己的脑电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