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记得以前在书本子里看到的情节,大多才子佳人互表心意之后,都会来个互换定情信物什么的,这半首词大概就可以归结为这一类了。其实,利落知道那半首词的意思,也知道后半部分是什么,但是苦于,她说话没人听得见,只能干着急,要不一早就该跳出来撮合这一桩好姻缘了。
利落出神之际,眼前的场景突然就变得模糊了起来,利落揉揉眼睛,再睁眼时,屋子里的一切都变了。大红的囍字贴在床上,案堂上燃着红烛,摆放着几盘瓜果枣仁,里间的床铺全都换了新的被褥和帷帐,喜庆之意溢满了整个屋子。
屋外响起了爆竹声,随之而至的就是小枫的笑声,入眼的就是一对穿着大红喜袍的璧人,正是陆文期与洛瑶。天上双星在,人间玉人夸,真真是一对妙人儿。
一旁的小枫充起了大人,做起了司仪。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最后一拜,双双弯腰的二人,完成的不仅仅是一个仪式,更是郑重的许卿一生。或贵或贱,或喜或悲,既已执手,当不负此生。
当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利落忽然有些害羞,按书里来说,接下来应该就是洞房了,书里虽然没有说过洞房是怎样的,但那时因为好奇,还特地和凉樱讨论过这件事,经过查阅各种书籍之后,便得出了个结论,洞房一事,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知道多了,会误了修行。而那时,利落觉得自己不需修行,那就谈不上耽误,所以趁着和云潦下山时,偷偷在小摊上买了几本孤本。奈何回去,躲在房里灯下,刚刚看了一个开头时,便受不住了。至今,那两本孤本还在压箱底呢。此时,利落站在这里正纠结何去何从时,陆文期便看到了梳妆台首饰盒下压了一张纸条,拿起一看,竟是那半首词。
“你竟一直留至今日。如今知道这词的意思了吗?”
“小枫后来给我解释了下。”
“其实这首词还有后半部分。”
“是什么?”
“我会用余生告诉你的。”
当红帐垂下时,利落才惊觉此时应该立即回避了。将将跨出门时,黑夜就转瞬为白日。阳光正好,微风正好。洛瑶坐在房内织布,打开的窗户正好能看见院子里陆文期在教小枫念诗,院墙旁的竹架上开满了小黄花,有葫芦丝挂下。
这世上,大概最不为人注意但却极为重要的就是时间了,它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从我们手中偷走了些什么,只是当时没有发现。日子平淡的过着,陆文期依然在私塾教书,闲暇时,会帮洛瑶做做家务,夏日来临时,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大概就是在傍晚时分,在千月湖漫步,荷花依然盛放。
好时,好景,好人,不知为何,利落忽觉这一切变得有些不实在,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看一对佳偶天成?
一日,陆文期在饭桌上说道。
“李家请我去给他家的孩子单独教书。”
“就是死了丈夫的李家?”
“是的。她们给的酬劳挺可观的。”
“那你去吧。”
不知为何,这应该会是这一家生活的转折点,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第二日,洛瑶送陆文期出门时,利落因为存着那样的疑虑,决定跟着陆文期去看看。李家在这镇上算是大户人家了,早年李家当家的外出经商,却客死异乡,留下了妻子和小儿子还有这家业。
到了李家,出门迎接的是年迈的管家,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将陆文期引至前厅便让其稍后。不一会便从内堂走出一位妇人,看衣着约莫就是李家夫人了。那模样看着就让人觉着是个尖酸之人,利落不大喜欢。
“先生请坐。请先生前来,实是因为小儿顽劣,不愿去私塾。日后,还望先生多费些心神,好好替我管教管教,不求能有个多大出息,能识文断字便可。酬劳方面自是从优。”
一番话说得倒也颇是顺耳。
“夫人严重了,在下自当尽力。”
一番客套之后,李夫人便命管家领陆文期去书房。再见到这位李家小公子之前,利落做过很多设想,想着该是多顽皮的一个孩子,才不愿去私塾。可见到之后,又颇有些惊讶。小小的人影坐在书桌前,专心的玩着手里的木马,旁边的丫鬟安静的立着。利落觉得定然是李家夫人太宠这个儿子了,不愿送他去私塾。
可一会之后,利落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论陆文期和他说什么,这孩子就是不理,似是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折腾到了正午,这孩子愣是连陆文期看都没看过一眼。
李夫人领着丫鬟送饭来时,正碰上陆文期在一旁束手无策。
“先吃饭吧。”
这一上午,连个字都没教成,现如今,陆文期颇为尴尬。李夫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小江就是这样,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就不会理,过些时日就好。委屈先生了。”
转头又对自己的孩子说。
“小江,来吃饭了。”
他的母亲唤他,就立马放下手里的玩具坐到桌前来吃饭了。看的陆文期有些不是滋味,一餐饭也是草草了事。下午时,依然没有进展,任然是陆文期自己唱独角戏。
于洛悠他们一家而言,要想过上好日子,陆文期现在这份差事是不能丢的。所以,即便每日陆文期都是自己讲课给自己听,他也要坚持下去。
一个月过后,总算有所改善,至少陆文期讲课的时候,小江不会自顾自的玩玩具了。一切似乎都朝着希望的方向发展。
一日,午休之时,陆文期在园里看书,迎面李夫人就走来了。
“这休息的时候,夫子怎的不好好去休息会。”
“在下不累,有劳夫人关心。”
“小江本就比一般小孩子难教些,怎会不累,还是快随我去休息会吧。”
不及陆文期拒绝,李夫人便拉着他朝书房去,还吩咐丫鬟去拿薄毯来。一进书房,便让陆文期坐在榻上,好不殷勤。反倒弄得陆文期左立不安,直拒绝,奈何李夫人不听。
薄毯拿来后,李夫人便让丫鬟退下,硬是让陆文期躺下,为他盖上毯子,不知道的人,说不定就会以为是妻子在心疼丈夫。
至此,利落也算是明白,这李夫人定是存了些歪念,可恨的是,这陆文期竟只会一味的躲避。
自那之后,李夫人总是找各种借口来看陆文期授课,每每如此,陆文期就会如坐针毡。李夫人还会找各种机会对陆文期表示关心。现如今,只要陆文期跨进李家大门,就会全身戒备起来。
可这世上最怕的就是有心人。一个人若有心接近你,光是躲避是不行的。而陆文期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每次看见这李夫人对陆文期示好,甚至有时有意无意的触碰,利落就恨不得拿着擀面棍将她教训一顿。
大凡有情之人,大抵都会经历些磨难,美其名曰:考验真情。此时,大概就是洛瑶与陆文期的考验。
某日的午后,洛瑶拿着新织出的布准备去布庄卖。刚锁好门回身,便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位男子。男子深深地看着洛瑶,似有千言万语却都无法言表。
“瑶儿,你为何没有等我?”
洛瑶不知道如何面对,便想转身走掉,却恰被男子抓住。
“我已嫁为人妇,还请你自重。”
说着便要挣脱他的手,奈何男子抓的太紧。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你说过两年就回,可如今已经四年了。”
“不是我故意失约的,我.。。”
还不及男子解释,洛瑶便立即开口。
“都已不重要了,如今我过的很好,很满足。”
男子呆呆的望着洛瑶,一时语塞。回身已是陌路人,佳人已做他人妇。这一切又能怪的了谁。
“瑶儿,我们曾真心相待过,对不对?”
洛瑶看着他神伤的模样,终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是。”
大概每一份感情的结束,最好的慰藉就是她曾真心待过自己。
“那便是值得的。瑶儿,以后要好好待自己。”
话落,男子就一把抱住了洛瑶。洛瑶刚想挣开,男子就松开了手,果断的离去,不曾回头。
那日晚间的饭桌上,气氛有些异常,连小枫都感觉到了。陆文期一直没有说话,洛瑶以为是白日在李家授课不顺利,便出言询问,陆文期却没有回答。夜里,准备歇息时,陆文期突然开口。
“瑶儿,你是真心待我的,对不对?”
“相公,为何做此问?我们是夫妻,自是真心相待。”
陆文期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