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啊,我的少爷哎——”李金宝一把抱住崔子卿的大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的我是糊涂了些,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可心里可都是少爷啊,但凡我吃一口好的,都得先想着少爷喜不喜欢,只要见识到什么好玩意,哪次不都念叨着带少爷先玩的。更别提少爷的大事了,那大将军、铁元帅可都是您的心头爱物,老爷不允,小的我可是冒死帮少爷藏起来呢,那大将军可还在院子里头吃食儿呢。小的我自己不吃不喝,也给得给那祖宗喂饱了饭。”
崔子卿抬起腿轻轻一抖,就把李金宝甩开了,“像什么样子,少爷我少你吃喝了。”
五色在边上撇撇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为了一只蛐蛐,一只公鸡,少爷一个月就支给你五两银子,好嘛,那蛐蛐还是个短命的。”
“你算老几啊,老子服侍少爷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会说人话吗,那蛐蛐一只虫子能活多久啊,还要小爷我给他续命不成。”李金宝梗着脖子叫骂,唾沫横飞恨不得喷五色一脸。
“吐噜什么呢。”崔子卿朝着李金宝轻踹一脚,转身朝那匹大宛马走去。他绕着那匹马连转了三圈,眼中精光大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轻柔地抚过马颈上丰厚的鬃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真漂亮,头方目明,脊强腹张,看这毛色,还有这紧实的肌肉,还有这眼,这蹄,啧,不枉我等了那么久。”
那马也极有灵性,仿佛听懂了崔子卿的话,嘶鸣一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手。
看到这幕,尉迟师傅原本那点不快也被驱散了,他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看着得意弟子,“怎么样,他可是科尔沁野马的直系后代,由我的老友驯养大的,他可是最好的骑兵。”
“真是匹好马!真想现在就去跑两圈。”崔子卿两眼放光,朝着小碗招招手,“过来吧,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肯定没见过那么美的马,快来看看。”
崔子卿的热情感染了小碗,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摘了斗篷,走过来给尉迟师傅他们见了礼。
“你不是薛少跟前的丫头吗?”李金宝瞪大了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放屁!”崔子卿立刻拉下脸,“睁开你的狗眼,好好认清楚,她叫小碗,以前你要听杜嬷嬷的,以后你就归她管。”
“可是,”李金宝期期艾艾地凑近了崔子卿,小声耳语道,“她可是站在薛家二少爷那边的,今儿我看的真真的,黑牛的拳头一亮出来,她就跑出来了,后来薛少还把她拉在身体后头。这女生外向,保不齐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话音未落,就被崔子卿一把揪起领子高高地举起起来,两只胖腿还在半空中乱蹬。
崔子卿双目赤红,青筋暴起,眼刀直刺进李金宝的双目,“这话要再从你口出说出一次,小爷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用说话了,听明白了吗?”
声音黯哑低沉,让半空中的李金宝打了个哆嗦,他扒着领口努力吸气,头像捣蒜一样点个不停。
直到李金宝面色红涨,开始翻白眼了,崔子卿才松开手,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呼吸。
“本来还想带你溜溜马,被这混蛋败了兴致,今儿就算了,我带你回府。”崔子卿大踏步就往外走。
李金宝的眼神让小碗很是不舒服,早就想离开,可是,若是和崔子卿一道回去,万一被人看到可不好吧……可转念一想,自己就是个丫鬟,谁会盯着她呢,再者也不想弗了崔子卿的好意,就带上斗篷跟了上去。
只听后头的李金宝扯着嗓子大喊:“少爷,下次再来的时候小的带您出去松快松快,刘三他们的场子没了少爷都没劲啦,大家伙儿都等着您回来露一手呢。”
“知道了。”崔子卿头也不回,随便摆了摆手。
跟在后头的小碗蹙起了眉,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到了掌灯时分,朱熙院的侍女挑着长长的杆子,小心翼翼将回廊下悬挂的灯笼一一点亮。
今儿是初一,正是崔老爷来正院歇息的日子,虽没人点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时候高夫人的心情总会好一些,下头的奴婢们得的赏赐也格外多。
内室里,崔学知端起一盏茶,不慌不忙撇去了上层的浮沫,细细地呷上一口。
“子闵他们小两口最近怎么样?”崔学知将茶盏放在边桌上。
高夫人抬起眼,“怎么老爷有空提起这个了?”虽已入夜,高夫人还是妆容精致,在跳动的烛光中,也显得年轻几分。
崔学知口气也放缓了一些,“今儿跟潘老头出去吃酒,听说他的大儿子又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我这也有些眼热。他们小两口结婚也有日子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这话说进了高氏的心里,她揉揉额际,轻叹一声,“本来子闵就是个倔的,想给他成了亲好收收心,可没想到瑶娘脾气更大。子闵歇在书房的日子比正房里还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动静。”
崔学知的眉头就拧了起来,没有说话。
“说起来,任书瑶还不如她母亲尤氏一根手指头,要是早知道如此,当年就算是父亲极力撮合,我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不讨子闵喜欢也就罢了,她是正室,我总要给她一份体面。只是,”高氏垂着眼睛,“这都快一年了,理家的事情一塌糊涂,静儿到现在也不能放手家务,据静儿说,就一点小事儿她还都得靠着娘家带来的丫鬟处理。就这样烂泥扶不上墙,我再给她做脸也无用。”
“这样啊,苦了子闵那孩子了,当初还道是个才女呢,没想到写出的字连书房的丫头都不如,也不怪子闵心里不舒服。”崔学知想到儿媳妇那笔生涩的字就头痛,之前的才名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轻叹一声,端起茶又抿了一口。
“哼,若是个沽名钓誉的,那我也不能这么姑息下去。”高氏抬起头,直直看进崔学知的眼睛,“不孝为三,为后为大,我可就这一个儿子。”
“咳”崔学知呛了一口,狼狈地抽出帕子擦擦嘴角,他避开夫人的视线,“不是说不提这个嘛,子闵、子卿都是咱们的孩子。”
高氏撇撇嘴,露出讥讽的笑,“您说是就是。我自会去敲打瑶娘,内院的事情就不劳老爷操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崔老爷露出讨好地笑,看高氏并无不悦的意思,才斟酌着把说下去,“子闵的事情有你在,静儿呢,有岳父大人操心,以后也是有大造化的。只是,子卿……这孩子顽劣,我也知道,可是他如今也有十二了,子闵在他这个岁数早就定亲了,你看……。”
“哼。”高氏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老爷也知道,您的宝贝疙瘩在外头名声可不大好,不是我这做母亲的不给他说亲,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往低里找吧,就怕老爷怪我偏心,往门当户对的人家找呢,除非是庶出的,否则没哪家愿意把闺女嫁进来。”
“庶出的那可不行!子卿机灵聪明,一表人才,虽是有些调皮,可毕竟年岁还小呢,说不定过两年就能开窍了。”崔学知犹豫了片刻,试探着说道,“也是今天老潘提起的,他有个远房侄女,如今也才十二岁,父亲是翰林院编修,也算是书香门第,性格又最是温顺贤淑不过,只可惜命不好,连定了两门亲事都不行,传出了克夫的名声。读书人不言乱力神怪,我是不信这个的,我想着,配子卿刚刚好,婚后还能帮他收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