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玉梨,垂首跪在面前,头发分在两侧如瀑下垂,露出白皙的半截颈子,软凸激荡的胸部在衣下微微颤动,她崩溃了!从来不曾想纤细孱弱的玉梨还会有这样丰满圆润的胸部。那夜何三把她从流花河里抱出来,他一定是碰过的吧,那夜他为她熬药,也曾经抱她在怀里。想到这里,她感觉内心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溢出勃发。
忽然,小桃像疯了一样,翻身起来就咬住了玉梨的后颈,接着是她的胸部。玉梨吓坏了,在屋里大叫。
何三听到异样,先冲进来,眼看衣衫不整的小桃披头散发,将玉梨狠狠按在床上,像只疯了的猫,爪子嘴巴全用上,咬得玉梨疼晕过去。
“你疯了!”何三一个箭步冲上,将小桃拦腰一抱推在地上,“她救了你,你还咬她?”
小桃笑得花枝乱颤一般,转而咬牙切齿,泪水滚滚而下,一字一顿地喊:“对,就是要咬死她。心疼死你!”紧接着她转身对着快晕厥的玉梨,歇斯底里地喊:“这是彭辕给我的!还给你!”
玉梨以为自己最可怜,但现在看来小桃更可怜。
她的诅咒和嫉妒日夜疯长,像盛夏田野上的怒草。
等到第二年,惊天动地的消息不断,日本兵打到了上海,西塘人慌了。
晚上,柔娘把玉梨叫到房内,面对面坐着,轻轻问:“还恨我吗?”
玉梨眼神缥缈如烟,咬着下唇幽幽道:“娘下鞭子的时候是把我当作心里面的那个人了吧?”
柔娘脸色灰白,许久才平静下来,哽咽道:“你是他送过来的,你就是我的魂。在这春喜堂,有我就有你。既然不能死,就得这样活。你明白吗?”
玉梨幽幽道:“娘,难道我们两个,都要他来成全吗?!”
一行泪自眼中溢出,落到那锦缎上,葳蕤的流光顿时暗淡了许多。柔娘低头,泪中带笑:“****无情,戏子无义,是他们家祖宗教他的,天生的,改不了的!”说到这里,她忽然笑起来,“现在我们既是****又是戏子,两样儿占全了!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玉梨看着柔娘,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她笑得阴森,比小桃还凄凉。
好半天,柔娘才停住了笑声:“现在我倒想明白了,不能让你在这儿陪我殉葬。你走吧!”说着翻出一个素蓝包袱:“这是盘缠,拿着吧。”
玉梨呆了,接过包袱的手直发抖。真的可以走了吗?这么容易?
她迈出大门,不知所措,就像被关久了的鸟儿一旦开笼没了桎梏,反而不知道该往何处飞。走出梨香院,走出春喜堂,走出西塘,走过流花河,这就走了么吗脚下那步子轻飘飘的,就像在梦游,飘忽得不着半点地皮,是浮着的。
玉梨走了,小桃还在梦中。
晓光透进帷幔,未等睁眼,先伸出半截玉臂摸向床头的洋酒,为自己满满斟上一杯。等秋叶敲门进来,告诉她那人已远走高飞,不由得一惊:“走了?”
她散发坐在那里,心中那把醋火陡然灭了,顿时颓废许多。再看窗外,一朵红艳艳的石榴花盘在灰秃秃的枝丫上,吐着火芯,衬得那茫茫大雾看不透的厚实。好兆头!她凄然一笑,有什么不好?此后我就是独占春风了!
又是那出《醉鱼》,又是那喜融融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