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天,赵之痛定思痛,决定先去看守所见见红中。听陈秃子在电话里讲,红中这次虽爆炸未遂,但严重危害了公共安全,且有蓄意杀人的嫌疑,这些罪过可不轻,肯定得重判的。在赵之眼里,红中身上始终蒙着一层投机倒把的色彩,很多时候他表现得像个奸商,有点儿唯利是图,可杀人放火的大案倒不大像是他所为。在见到红中之前,赵之抱着侥幸心理,最后一次拨打小宋的电话,依旧联系不上,看来她们早已神秘消失了,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他掉进两个女人为他精心挖好的陷阱里。
外面艳阳似火,可看守所的会客室却阴森森的,红中脑门上的火罐印记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被剃得锃亮的秃头和胡子拉碴的下颌。红中张口就问他要烟抽,他忙点燃一根,吸了两口,又隔着钢筋栅栏递过去。红中孤注一掷地把烟塞进嘴角,吸得吱溜吱溜响,似乎在吹一种奇怪的暗哨。
赵之先说了几句像电视剧演员早设计好的台词,无非是何苦这样、干吗想不开、争取坦白从轻之类,红中却始终一言不发,只顾垂头吸烟。吸完一根,还要,赵之又殷勤地给他续上。红中这才抬眼很暗淡无神地扫视着天花板,半晌喃喃地说,妈的,这样也好,反正啥也没了。赵之心不在焉地说,话也不能那么说,只要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老弟你得往开里想啊。红中冷笑一声,屁,老子算彻底明白了,人活一辈子忙忙碌碌的没意思……
赵之便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红中又垂下头像在打瞌睡。那你跟我说说宋媛媛的事吧。憋了老半天,赵之总算吐露真言。
红中突然嘿嘿一笑,听着阴阳怪气,笑里藏刀。上回你请我喝酒好像就为这个,今天来看我也是个幌子吧,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肯定跟那娘们有一腿!
赵之觉得这种口气简直令人厌恶,不过还是强压着火气说,宋媛媛住院了,她女儿跟我借了一笔钱,说是要做手术用,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我来看你也是想顺便问问,她们具体住在哪,平时都靠什么生活……
不等他说完,红中就抢先道,好你个老赵,肯定睡了人家娘俩,要不你咋那么热心热肠的!哼,兄弟股票没了,你咋就不想着接济两个活命钱?
你这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老赵像那种人吗?!
谁不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过,八成你那笔钱要打水漂喽,老赵我实话告诉你,这个女人你最好别招惹,那是个无底洞,她们能靠什么生活,女人嘛,你说说还能靠什么吧?红中的表情愈发古怪叵测,有点儿隔岸观火的味道,又有些鄙夷不屑。宋媛媛过去一直住在老棉纺厂家属院,不过我也好久没去过那里了,兴许那片老楼早没了……如今这世道啥能保得住呢?
赵之忽然感到太阳穴处一阵生疼,如被火烧红的针尖扎刺一般,头脑便疼得晕晕沉沉。红中的那些话变得模糊缥缈,像隔着一层密集的水幕,实在叫他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