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指着窗外死寂的景象,“听说了吧,石化病毒通过空气传播,感染后肺泡慢慢变硬失去弹性,变成石肺窒息死亡……” 语言的连续性夸大了窗外的事实,仿佛每个字都在空中占据了重要位置,也在听众心里占据了漫长时间。恐惧和着时间的碎片在血管里流淌。
“为什么停车?快开走?”一位叫吴为的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急急地吼道。世上没有不自觉的行为,吴为夜间做了个恐怖的梦,被脱光了衣服站在讲台上演讲……他没敢对任何人提起这个怪异的梦,但并不等于不责问这个愚蠢的司机。
“没汽油了。” 司机事不关己地耸耸肩膀。
坐在前排的一位叫王杆子的年轻人,不满意司机的态度,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瞬间把他提了起来,挥拳就要打,被一位农村老太太喝住了,“把他打伤了,咱都得死在这里。”
老太太的话像催化剂,激荡着车内的气氛。司机整理好抓皱的衣服,使劲转了转脖子,仿佛脖子比命还重要似的,“警察告诉我,这附近有一所加油站,咱们车内有一个罪人,只要他去取油,就赦免他所有的罪,又能救助我们大家。”
“他是谁,直接抓起来不就行了?”吴为气呼呼地嚷着。
“我是兼职律师,我不会做有罪推定。”司机淡定地应对着。
“我们不是你的棋子。”
“这也不是棋局,领导。”
世界已缩小到中巴车这般大小。名誉和不名誉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有这样一步的话。
司机像讲台上的老师,目光在乘客脸上扫来扫去,仿佛想记住他们的模样,又仿佛在谁的脸上画上射击的靶子。许多事情人们没做过就定了罪,当然还有许多坏事永远不会被控告。法律有时不是因为邪恶与堕落而惩罚人们,有时为惩罚而惩罚。法律是瞎子,上帝都知道。
通往未来的道路,也许由伪善和背叛铺成。司机的目光有镇静和消音作用,客车里瞬间安静下来。窗外,一团浓浓的雾气缓缓飘过。一位戴着白口罩的行人疲惫地走着,头发湿湿的,贴在额头上,只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突然双腿一软扑倒在地。车内人惊讶地看着,想起石化病毒,谁也不敢出去扶一把。浓雾深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果然几位穿着连体隔离服的医护人员,用担架把病人抬走了。王杆子和另一位转业军人、现在是销售经理刘纯业拼命地敲打门和窗子,可外面的人像聋子,没有一点反应。
那一幕,让车内所有乘客胆寒,似乎吸入的空气都冷飕飕的。
世界史是一部描写人类战胜传染病的奇书。比如黑死病就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瘟疫之一。这场瘟疫在全世界造成了大约7500万人死亡,其中2500万为欧洲人。从1348年到1352年短短的五年间,就把欧洲变成了死亡陷阱,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为恐怖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