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她突然出现了比较严重的肝昏迷症状……血氨浓度很高……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病房的主治医生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你……?”
丁松的心猛地下沉。
“你是说她?!……”
医生摇着头:“不,不,你别误会,现在人还活着,送到加护病房去了,不过还没有渡过危险期,我们出了病危通知书,但是一直联系不上她的亲人,只有一个手机号,一直关机,这家人到底怎么搞的?!医药费欠了好几天了……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你说你是她的朋友,能不能帮我们联络一下她的亲人?让他们赶快过来一趟,或者,你先把她的费用付了……要不然……会影响到她的治疗嘛……”
丁松压着怒气:“我知道了,医——生——!”
他有意把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拖长。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烂苹果的味道,据说那是因肝病患者体内硫醇增多所导致的特殊体味。
滴,滴,滴,滴,滴……白点像一颗珠子,从屏幕的一端滑向另一端,仿佛来自一个看不见的瓶子,瓶子里便装着那女孩仅存的生命,每倒出一粒,她活着的时间便又减少一点。
在楼下的时候,他曾经想,如果有些突发的事情可以阻止他面对她就好了——他从未有过这样心想事成的经历——他捏紧了拳头——如果此刻,她能够睁开眼睛,能够对他破口大骂,哪怕她痛哭流涕,也胜过此刻千倍。
得到方碧洗舅舅的地址对丁松来说只是一个电话的事,他一收到信息便立刻起身离开,还没出医院门口,一个看着十分面熟的护士追了上来:
“丁先生?丁先生吗?”
丁松停下来等着她,只见她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工商银行卡递给他:“这是方碧洗还清醒的时候给我的,她让我转交给您,她说您知道密码,是一个特别的日期。”
丁松认出了那张卡,卡上是她的全部财产——用于支付委托他的费用。
他拿着卡,卡的重量数十倍压在心上。
“……您看……我觉得吧……”年轻的护士红着脸,似乎很难出口,“……如果卡上有钱,您可以先取出来……不管多少,先交些费用……我们也好交待……最起码可以尽早把更好的药用上……”
医院的旁边便有一家工商银行,丁松三步并作两步便跨了过去。
他当然知道密码,只有可能是那个日期。
他把卡送进取款机,毫不犹豫地输入:980621
机器提示:密码错误!
丁松想了想,重新输入:062198
机器依然提示密码错误。
丁松吐了口气,再次输入:210698
一声怪响后,卡被吃掉了。
丁松又惊讶又恼怒,一拳砸在了机身上,大厅里的人紧张而怀疑地看着他,保安冲了过来,丁松举了举双手,退出了银行。
在这凌空的石头上消耗我的精力,这荒凉的悬岩就是我受罪的地方。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楼下停着三辆警车。
丁松在他本来打算进入的门口愣住了,房门大开,进进出出的警服,一双手朝他不耐烦地挥舞着:“对不起,请回避一下,不允许围观!”
“让他进去吧,”老孙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脸严肃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我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