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草开的花果然很漂亮,零零星星、淡白色的小花,细细的鹅黄色顶穗,像一条贪鲜撒娇的舌头,在白瓷盆里越发显得娇俏可人——尽管叶茎所散发出来的腥气多少有些煞风景。
丁松抱了花盆下楼,楼房转角的地方停着一辆破旧的红色摩托车,没有车牌——五分钟之前这地方还是空荡荡的,丁松本能地瞟了两眼,这时,摩托车的主人却已经从另一个单元楼上走了下来——由于戴着头盔,看不见他的脸,黑色的手套,黑色的高颈皮靴,色彩鲜艳的蓝条纹运动外套,像个职业车手。
赛车是奢侈运动,因此这打扮和周围贫民窟般的环境形成一种反差极大的不和谐。
丁松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词,但是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个词就已经像那个矫健地跃上摩托车的年轻骑手,一溜烟地去远了。
这一截路是连接住宅区与街区之间的地段,此刻除了丁松之外,居然没有其他的行人,丁松抬腕看了看表,下午两点零八分:孩子们在学校,大人们在工作,忙碌的在忙碌,无聊的加倍无聊,电脑后茫然的眼睛,还不肯苏醒的身体,狂欢后的人从疲惫中恢复过来,又开始筹备下一场狂欢,黑夜慢慢地挪动它的脚步,这时的人们,不需要道路。
这条路是公共的,但介于面子和里子之间,属于尴尬的模糊地带,因此没有专门的环卫工人打扫,充斥着肮脏,下过雨的路面上,满布着污水画出的各种印记:车轮的印记、人的脚印甚至还有猫狗的脚印。
刚才逃逸的词依旧困扰着丁松,他近乎偏执地回忆着,直到他看见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是在他倒下之前出现的——那影子有颜色,蓝色的条纹——在那一瞬间他终于从脑子里把那个闪闪烁烁的词给挖了出来:装模作样。
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碎裂声——那是他手中的花盆落在地上声音。
他的大脑在完成这一使命后就陷入了休眠状态。
丁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个小时之后,次日凌晨一点。
他的脑部受到了硬物的打击——法证从他的伤口处取得了一些木屑和白色的漆片——加上伤口本身的特性——初步的鉴定结果:一根上了白漆的圆形木棍,可能是一根棒球棒。
“我现在觉得当侦探的人必须具备两个天生条件,”老孙看到清醒过来的丁松,额上因焦虑而聚拢的褶子便像菊花一样舒展了开去,“一是得脸厚,二是得头硬,脸皮受得住骂,头骨挨得起闷棍。”
他现在可以用颇觉有趣的眼神打量那个套在丁松头上的网布了,这让他的头看起来的确像一个白色的球。
丁松自己也咧了咧嘴,想笑的同时脸却扭曲了。
“我的鱼腥草呢?!”他几乎跳起来。
“啥玩意儿?!”老孙一头雾水。
“一盆鱼腥草!”丁松恼怒而沮丧地喊出声,并且四处张望着,很明显,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并没有他要寻找的东西。
它自然是被遗弃在出事地点了——没有人会送一盆鱼腥草去医院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