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弘历的时候,左右担忧,原以为不会再有孩子了,却不防临出京的时候,竟然又有喜讯。
瞧着胤禛实在是忽白忽清,阴晴不定,半日一个箭步上前,揪着有琴松的领口道:“你不是说,玉儿最好二十余岁后生孩子好么?怎么又有孩子了?她身子可能不能承受?一个弘历已经折腾去了她半条命,要是再来一个,我简直不敢想象!”
那年一盆盆的血水进进出出,在他睡梦之中依然时常见到,心有余悸,如今,竟又有了孩子。
黛玉忙起身拍着胤禛的手臂,柔声道:“四哥,这些事情,也不是先生能掌控的,你可别吓坏他了。”
有琴松脱开胤禛的手,整了整衣裳,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道:“向来都是头胎难产,不过福晋的身子骨与往日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这一胎必定能平平安安的,王爷很不用担忧,出京游玩也是可以的,只要家常处处仔细些就行。”
再说了,这有没有孩子,还不是他们夫妻的事儿,怎么倒是怪在自己头上了?
有琴松很是有些无辜,眼瞅着黛玉安慰胤禛,胤禛无暇顾及自己,忙悄悄地退后几步,连药箱子都不敢收拾,赶紧溜之大吉,不然夫妻两个出门游玩,定然还是要让自己跟着,那岂不是大煞风景了?
胤禛还是有些担忧:“这可怎么好?”
黛玉含笑道:“又不是没生过弘历,四哥你不用担忧的,我们依然可以启程去江南游玩的啊!江南的钟灵毓秀之气,必定能为我们娇养出一个水嫩嫩的女儿。我相信,我们的每一个宝宝都会平平安安地出生。”
虽然听了黛玉的话有些放心,但是胤禛还是很担忧,便去找有琴松来坐镇身边,为黛玉调养,谁知有琴府里的管家恭恭敬敬地道:“老爷已经跟万岁爷告假,说出去散心,已经启程去江南了。”
胤禛气得牙根痒痒的,可也无可奈何,心里暗暗打算若是捉到了有琴松,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雍亲王府可谓是喜事连绵,曾说黛玉无子的那些人,此时活打了嘴,皆噤声不语。
将各色事务与鬼影交割明白,南宫风也搬到了银面王府里替儿子张罗家务,胤禛便带着妻子儿子,往江南而去。
那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尽是温润,不见粗糙,是那里生养了黛玉,生养了无数的文人雅士,肚子里的宝宝,也一定会温润如江南的人物那般灵秀脱俗,真是期盼着有一个女儿的到来啊!
弘历无聊地坐在黛玉怀里,眨巴着大眼望着车外的风景:“额娘,龟龟慢。”
坐在安稳的马车中,黛玉给弘晖盖上小被子,让他睡得舒适些,一面才对弘历含笑柔声道:“包子要有个妹妹了,阿玛担忧额娘,所以走得慢一些,不过,很快弘历就会有妹妹来陪着你玩儿了。”
喜得弘历瞪大眼睛:“妹妹!妹妹!”
弘晖也立即翻身起来,揉着眼睛盯着黛玉的肚子:“包子妹妹啊,包子妹妹!”
语气之中,更是喜不自胜,好得很啊,要是包子妹妹,他要带回草原做媳妇儿去!
黛玉含笑看着两个孩子,轻抚着平坦的小腹,这里还有一个女儿啊!
喜欢看山水,在南行的路上也是走走停停,每到一处,看完美丽的风景,吃完各处的特色吃食,买了各种小玩意儿,心情比在京中欢快了很多,京城是天子脚下,事事沉闷,哪里有外面这样灵气天然的景色?
路过秦淮河的时候,黛玉才恍然发觉,薛蝌已经带着迎春回到了老家,本分地做着家里的生意。
本想登门拜见,却因怕给他们惹上是非,也只得罢了。
京中传来消息说,太子二次被废,终生圈禁咸安宫中,永不可赦。
还听说,妙玉已经离开了栊翠庵,跟李纨告辞,再也没有回过京城,更不曾到银面王府里与南宫风告别,她走的时候,如同来的时候,安安静静,带着一心一意看破红尘的惜春不知所踪。
黛玉有些叹息:“妙玉和四妹妹,两个女儿家,若是有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在金陵,因黛玉有孕,自是不能住在客栈,什么东西也不干净,故而购置了一所小宅子,暂时居住。
胤禛并不在意这些,只是道:“影儿自是有打算的,即便是他不管,娘亲心里也是很担忧的。”
养了妙玉那么些年,南宫风的心里,就是将妙玉当做了亲生的孙女一样疼爱,怎么舍得她一无所踪?
黛玉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浅浅一笑,似春夜桃花,美若天人。
凝眸看着窗外的枯枝残叶,却见威风凛凛的辟邪在院子中逛游,十分悠游自在。
辟邪是自己的守护神啊,总是对自己不离不弃的,跟了自己,也有十几年了,越发显得威武了,不必近身,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走在路上,还真是惹了不少的注目。
弘历滚进屋子内,扯着黛玉的裙摆哇哇大叫:“额娘,包子也要骑马啊!”
黛玉弯腰点着他的鼻翼:“辟邪认主,你可不是辟邪的主子啊,牠很凶的,你可要小心了。”
挪着短腿,弘历扯着黛玉一起:“额娘,骑马!骑马!”
黛玉含笑摇头,只得抱着他一同出来,坐在辟邪背上,弘晖正在挥舞着木剑,见状也忙偎了过来:“我也要!”
怕辟邪出去吓着外人,因此娘儿三个便在院里溜达,黛玉含笑听着儿子在身边喋喋不休地争吵。
弘晖到底年纪大些,懂得事情也多,一岁的小弘历,纯粹就是给弘晖欺负的份儿。
只不过,偶尔黛玉低头的时候,能看到弘历眼中一闪而过的慧黠,瞧来,这个小宝贝,才是最会欺负弘晖的呢!
安静祥和的日子,总是容易让人心神宁静,灵台澄明,益发想起无数的往事来。
黛玉忽而想起当年的一个卷轴来,便扬声问胤禛:“四哥,那年百子会上的卷轴呢?十几年了,竟是没看过它!”
来了金陵,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个卷轴,宝琴不也是说原是要靠缘法的?
薛蝌带着妻子回老家之前,宝琴已经出嫁了,此时亦是十分美满,梅家虽看不起商贾人家,可是宝琴却是通身的书卷气,且才貌双全,鹣鲽情深,与公婆极和睦,老两口爱都爱不过来,谁还瞧不起她去?
胤禛从屋中出来,沉吟了片刻:“收在你随身的包裹里了,若是你想看,吩咐宜人找出来就是。”
不等两个人吩咐,宜人已经将那卷轴取了出来,递给黛玉,脸上带笑:“可不就是那个卷轴,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就是画着太太,只是极寻常的书画罢了,我还真是当宝似的仔细收着十几年,一丝儿都没破损的。”
太太啊,一到了南方,就想起了疼爱自己如女的贾敏,如今四个人,唯独少了最慧性灵心的慧人,何尝不伤感呢?
黛玉将弘历放在腿上坐着,徐徐展开卷轴,却是一幅落英图,极寻常的笔墨,极寻常的功力。
一株粉桃花,画下竟是一名清妍少女,清眉亮眼,巧笑倩兮,落英缤纷落在她眉间,竟与黛玉极为相似。
黛玉怔了怔:“这不是我娘啊,这是谁?”
虽与自己极相似,也与幼时娘亲十分肖似,可是,终究不是娘亲。
画上的少女,没有娘亲的那份恬静和自然,多一份灵动和怅惘,眼中隐约有一丝桃花的缤纷,对万物的憧憬。
胤禛沉吟良久,才缓缓地道:“也许,这就是我娘罢!”
不是说,南宫风与贾敏容貌极为肖似么?这幅画卷,又出自南宫家,除了自己的娘亲,别无二人。
黛玉回想起素日里南宫风的容貌气度,虽掩着面纱,但是眉目却是时常见到的,果然秀美绝俗,与画中人极相似。
“没想到,婆婆真的和娘亲生得十分相似啊,怪不得她总是不爱露出容貌。”康熙心中喜爱的那个桃花女子,不是她,是自己的娘亲,她没了丈夫,失了儿子,也必定活在贾敏的阴影下。
黛玉细细地赏鉴着画中少女,想象着年少时候的南宫风,必定是个极为灵秀的女子。
胤禛静静地看着,十分淡然地道:“画这幅画的人,也许尚在金陵。”
虽不知道这幅画到底有着什么渊源,可是他却早就已经吩咐人打探到了消息,结果却是让他吃惊不已。
虽然大概知道了一些什么秘密,可是最终,却是还要有更确切的消息才好告诉黛玉,也许,很是该拜见拜见画画的人了。
黛玉仰头:“既然尚在金陵,我们很是该去拜会一番才是。”
她知道,这幅画,南宫老爷不会无缘无故地放在百子会上,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隐隐约约,在这幅画卷中,透露着一些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登门拜见南宫老爷,原是仓促间的决定,但是想知道是谁画的画儿,除了南宫老爷,只怕也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