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的最后一天,太阳的余晖伴着悠扬的鸣悦声消散,莫梨君换上了衣柜里头最雍容大气的宫服,迎来她在域华城的第一个年岁。
三月不足,怀着宝宝的小肚腩还没有任何迹象,在北堂逸肆无忌惮的宠溺下,近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她,反而瘦了……这让九皇子殿下急的团团转,老太医三天两头往玉斛宫跑,许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莫梨君抚了抚衣服,在铜镜面前悠悠转身打量,简洁大方的发髻衬着淡红色衣裳,扑了浅薄的胭脂,脸颊红粉菲菲,伸手摸了摸,想将那摸得自然一些。
“皇子妃,您的妆容浅淡正好,不用再淡了。”吉来在旁边看着,由衷的夸赞,“一会的晚宴,其他皇子妃还有妃嫔们肯定各个浓妆艳抹呢,奴才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求争艳的。”
莫梨君邹眉,“我这身衣服就够显眼了,再扎眼一些,只怕又惹一身是非回来,我才不乐意呢。”
吉来连连点头,“是是是,咱们家皇子妃最不兴跟他们抢风头了。不过,要奴才说,皇子妃这样的淡妆比浓妆要漂亮多,比起她们也肯定是佼佼之容的。”
“关你几天,嘴巴就变得这么油了。”莫梨君轻笑着瞟了他一眼,这吉来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这样也好,整天太奴才的看着都累,在黑风寨的时候,小四小五是最没大没小的,却是最得她喜欢的。
想到小四小五两人,莫梨君不禁微微一顿,当初哄着骗着让他们离开了青魁山,现在跟云姨在曹岳那,也不知过的好不好……
“这可是奴才的心里话!”
吉来笑盈盈的躬身回答,再抬头看见皇子妃失神发呆,抱着皇子妃要穿的披风,噤了声默默的站在一旁。
莫梨君回过神来,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算了算了,不折腾了,衣服给我。”朝吉来伸出手,吉来从善如流的走上来帮她披好披风,“皇子妃是心疼殿下了吧?殿下说了,他会在书房慢慢等的,不急不急。”
“就你多嘴。”莫梨君笑嗔他一句,拢了拢披风走出寝宫。
域华城年岁的晚宴是历年的习俗,岁末时分还得着时候来一段奢侈虚华的表演相聚,莫梨君无意参加,但听说宴席上会有一段品酒宴,她便立刻来了兴趣,自从怀孕后,北堂逸便不让她喝酒了。
可是皇家的品酒宴非同小可,这一整年各地进贡的珍品佳酿都汇聚于此了,打死她都不愿错过这次的机会,就算喝不着,去闻闻也好啊……她当然没把这点小心思全都告诉北堂逸,说不出来又得惹来一段念叨,她可怕的很。
玉斛的马车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宴席宫殿的门口,络绎不绝的皇家贵族蜂拥而至,光听声音便知道热闹纷繁,九皇子身着玄色锦服,风度翩翩的走在前头,九皇子妃斯文有礼的跟在他身侧,一对佳人刚一进门便引来了许多目光。
那边厢,未嫁的公主们路过,纷纷跟九皇子贺了喜,这边厢遇上成帝的妃嫔,又受了许多的恭贺,莫梨君嘴角轻扯,心中却挺郁闷,什么叫母凭子贵?她才怀个孩子,便得来这么多人的恭喜,真是夸张……
灯火阑珊,人群茂密,北堂逸附耳过来,轻轻地说道:“娘子,你笑的好假。”
“我能笑就不错了。!”莫梨君不屑的轻回了一句,开始四处张望。
孕妇的胃口变刁,嗅觉也变灵敏了,才几步路,她便闻到阵阵的酒香味,莫梨君嘴角扬起心痒的浅笑,一步一滞的循着酒香去,宴席尚未开始,她寻思着要不要先去瞅瞅众国香酒。
才走远两步,人便被九皇子扯住了,“娘子,你要去哪里?”
莫梨君很郑重的回答,“如厕。”
孕妇这些琐事可拦不得,北堂逸微邹眉头有些无奈,“好,我让人陪你一起去,速去速回。”
莫梨君很乖巧明理的点头,陪了一个小宫女在身侧,她便悻悻然离开了,顺着酒香味七弯八拐仍是没找到地方。
“九皇子妃,如厕请走这边。”小宫女好心提醒,她们已经错过三个如厕的地方了,再走就越走越远了,小宫女做了个请的手势站在道路一旁,摆明了不再让她走歪路。
莫梨君看了看四周,依旧没有佳酿的踪迹,无奈之下,她只好真的去如厕了,小宫女等候在厢房外头,收拾妥当后,莫梨君慢吞吞的走出来。
“九皇子妃,宴席再过一会就要开始了,奴婢带您回去吧。”小宫女彬彬有礼,她也不好为难,轻声嗯答。
转回身刚才走两步,便意外遇上了一个人,看着前头款款而来的司徒雪盈,莫梨君心想,北朔今年最流行的应该就是冤家路窄。
“雪盈见过九皇子妃。”司徒雪盈温文礼貌的福了福身,面上带着三分笑意,她身后带了两名小宫女,估计也是精心打扮过了,一身华丽的衣衫,身上还有新扑的脂粉味。
“司徒姑娘不必多礼,想不到在这都能遇见你。”
“大概是雪盈与九皇子妃的缘分不浅。”司徒雪盈笑了笑,答得很是不要脸。
“缘分?”莫梨君捂了捂鼻子,不喜欢她身上带浓郁的脂粉味,“我跟你能有什么缘分啊。”
司徒雪盈转到她的身侧,好似很亲昵一般,“姐姐说笑了,九殿下与我也算是有婚约,将来不久,我就会与九殿下成亲了,我们以后都会姐妹相称的了,这不算是缘分吗?”
硬要在九皇子面前拆穿她红杏出墙的假面具是不行的了,九皇子现在都已经被这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这几天,连董玉皇后都老实念叨让她与阿衡好好相处,她这个孩子怀的可真是时候!可她绝对不会放弃,堂堂将军之女,怎会连一个江湖小丫头都收拾不了!
莫梨君的笑容都僵了,这女人真是没羞没臊,说的好像已经迫不及待想嫁过来了,不过说起来,她这几天养尊处优的待着,真差点忘了这茬。
司徒雪盈看出她一脸不爽,心中瞬时升起愉悦感,“宴席快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姐姐,你的身子要紧,我扶你一起走。”
“多谢司徒姑娘。”莫梨君麻木着点头,心中郁闷起来,北堂逸竟然拖这么久还没提退婚的事,这到底什么意思!?
三名小宫女跟在身后,移了方向,缓步朝宴席大殿走去,泽明宫后苑也修了很是柔美的回廊,曲曲转转,风景倒也处处别致怡人。
过了高筑的拱桥再走一阵,便能去达大殿了,莫梨君心中好奇,自己刚才随便走走,竟然也走出这么远了,走到桥尖上,望下去便能看见等候宴席的人群了。
司徒雪盈脚步一顿,眉心深蹙的摸了摸自己身上,“咦,我的丝巾丢哪去了?”说着低头查找一阵,又转头对身后的宫女吩咐,“你们几个帮我找找丝巾丢哪了。”
“是。”三名小宫女应话,连忙低头四处寻找,入了夜后光线不够明亮,小宫女们举着昏暗的宫灯四处搜寻。
莫梨君停在桥上,倒没注意她刚才有没有带着丝巾,正想着,却听司徒雪盈叹了口,“麻烦姐姐了,陪着我等等吧。”
莫梨君本还想说自己先回去,她这么一说,她又不好意思回嘴了,底眸也找了一阵,石桥上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来是丢好一阵了,心中疑惑起来,一路过来,宫女都更在后头,怎么三人六只眼睛都没发现她飘走丝巾?
正想着,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姐姐,你来看看,这条是不是?”司徒雪盈说着就将她带到石桥边上,可那边地上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莫梨君心念一动,反手拉住心怀不轨的司徒雪盈,肃然问道:“司徒雪盈,你想做什么?!”
司徒雪盈逐渐收敛高深莫测的笑容,手劲使力,将她一下推靠在石桥上。
“你未免也太过天真,这样就想害我吗?”莫梨君不耻她幼稚的手段,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受到威胁,反手之时探了探她的脉搏,大将军之女果然不是白当了,是有点功夫底子,却是肯定及不上她的。
“九皇子妃,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你想对我做什么!”司徒雪盈话音刚落,便立刻翻身倒了下去,石桥下面便是彻骨的冰湖,她的眼神慌张失措,故意扬声叫了起来,“姐姐,姐姐,你不要松手啊!”
石桥彼方,等候宴席的皇族们听见喊声,侧目便立刻看见这一副惊人的景象,不由全都震惊不已,人群涌动的朝石桥过来。
衣角翩然飞舞,司徒雪盈如陨落的蝴蝶一般倒向一湖冰冷,莫梨君惊的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想让自己跌了下去,低声怒喝,“你疯了是不是!”
回应她的只有司徒雪盈蓄谋已久的冷笑,莫梨君心一横,一个翻身出去想要拉住掉落的司徒雪盈,哪知动作再快也还是拦不住她迅速下跌的势头。
这时间,天地间一阵寂静,一个墨色身影迅速蹿出,脚步轻点在冰湖之上,如蜻蜓一般,轻盈有力的飞跃而起,一把抱住跌落的司徒雪盈,蹿身一跃,飞到了对岸的湖边,眨眼的几瞬功夫,本会摔得很惨的司徒雪盈却已经安然无恙。
石桥边的皇族们惊魂未定,看见司徒雪盈一脸错愕却毫发未损,这才宽心一些,忽然又有人大喝一声,“九皇子妃小心!”
众人全都举目抬眼,正瞧见怀着皇族子嗣的九皇子妃还垫脚立在石桥边上,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