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斛后,莫梨君甩下北堂逸便冲回寝宫去了,出来迎接的吉来有些无措,看着身旁一脸无奈的主子爷,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进了寝宫,莫梨君一个扑身趴在寝宫大床上,埋首附在暖被里,闷着脑子恼火,她算是明白了,当初皇帝老头封她做侧妃,就是想留这手,本来她不乐意当什么幺蛾子皇妃,可等她现在愿意去适应这个身份时,又立马出现一个能压着你的人,这哪能不气?!
北堂逸进来关了门,见她这么闷闷不乐,心里也很不好受,“娘子……”
莫梨君没回头,看也不去看他,其实心知不管他什么事,可想起的董玉皇后决意性的赐婚,因为婚事安排在年后,他还不能拒绝,想到这,莫梨君就更气了。
“娘子,别生气了,好不好?”北堂逸坐在床边,委屈的伸手推了推她,“为夫不想娶什么正妃。”
莫梨君闻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是想不想的问题吗?现在是你什么时候娶的问题了,这算什么?政治婚姻?”她孤苦伶仃就得把你推出去收留,还不容你拒绝,最不能容忍古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想法,太没道理了!
北堂逸眨了眨眼,“娘子,你是在吃醋吗?”
莫梨君闻言一顿,抬眸对上他考察似的眼神,柳眉一肃,“换我再有一个丈夫,你试试别吃醋!”
“绝对不行,”北堂逸霸道的抓起莫梨君的手,紧握在手心里将她拉了过来,“你只能是我北堂逸的妻子,今生今世都别想逃脱。”
莫梨君听着他霸道紧张的话,心里更是不好受了,黯然道:“好,那让我气死算了,别等年后了,明天立刻娶了吧!”
那司徒雪盈正是她当初觉得最适合他的人,端庄典雅、温柔贤惠,还是名门之后,哪一项不比她强,不能逃脱,看着他左拥右抱的搂女人,十二姬妾守在后院,接着又有新妃来临,从今往后,她要立于何地?
知道她心底的委屈,北堂逸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一顺一顺的扶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件失落的珍宝,“娘子,为夫向你保证,你是我唯一的妻,我北堂逸绝不会再纳妃子,司徒将军葬礼在即,等他下葬之后,我自会向父皇回绝这件婚事。”
“你家老头子哪有这么好说话。”莫梨君撅着嘴幽幽的开口,他就是域华城里最狡猾的人。
“他不会不答应。”北堂逸自信满满,仿佛只是很轻松的事。
莫梨君不出声了,烦闷的情绪稍稍好了一些,疲倦的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闭着眼不愿再去想,就相信你一次……
她知道自己变了,放在以前,让她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可现在,站在域华城这威权独尊的地方,外界的压力聚拢逼迫,她无法挣脱开做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莫梨君,这时候一定杀了胡乱决定她命运的人,带着她的男人远走高飞!
转几日,入了冬后,北朔的雪便不会停似得,偶尔停一下也很难得的,阴沉的玉斛里头,寒风卷着飞雪在院中打转,一片片落到厚实白雪地面上,缓缓的在玉石阶前筑高,白雪为院中的花草盖了一身雪被,堆积出压抑的氛围。
莫梨君独自一人站在窗边,身后披着银白色雪裘,肩上围着一圈淡蓝色绒羽,怔怔出神的看着窗外的大雪,手里握着一个杯子,里头的枣茶已经凉了,素棕色的茶水平静而孤寂。
摸着发凉的茶杯,莫梨君缓缓低眉看了看,转身将茶杯放回到房内的圆桌上,北堂逸一早便去了翰林院,后院的姬妾想来请安,都被她打发走了,见了也只是勾心斗角的干瞪眼而已,她不想消时去理会她们。
启步出了房门,准备去前殿找几本书看,最近一个人闲着,书房里的书都快被她翻遍了,出了玉石廊,正要推门却见吉来带着一个陌生面孔的男子进来,莫梨君微楞,停下了步子。
吉来来到身前,俯身一拜,“皇妃,这是太子宫派来的人,说有信儿要带给你皇妃您。”吉来说着便退开一边,让身后的传话公公走上来。
“奴才参见九皇妃。”
听是太子宫那边的事,莫梨君便没了好脸色,漠然开口道:“是什么事?”
传话公公俯首躬身,款款说道:“九皇妃,太子这会儿正在泽明殿陪皇上议事,殿下派奴才请您过去,说是让您见一个人。”
莫梨君眉头邹了邹,听不明白话中的意思,“太子让我去见什么人?”
“太子殿下并未告知奴才,只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这没头没尾的,让她去泽明殿见人,是想让她去见什么人?莫梨君思量着顿了顿,“知道了,你在外头候着,我去换身衣服就出来。”
传话公公依言退了出去,吉来守在九皇妃身旁,看上去也是一脸惘然,待那公公走远了,跟在九皇妃身后忧心忡忡的问道:“皇妃,这将近年关之时,太子会让您过去见什么人呢?”
莫梨君朝寝宫的方向走回去,“吉来,这宫内八卦的事,向来都是你告诉我的,我还想问你呢。”
吉来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又叹了口气,九皇子与九皇妃两人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没清净两天又好像要来事似得,这年岁可真不好过哟……
半个时辰后,莫梨君换了正规的宫服出来,上了来接人的马车,回身对吉来说道:“一会殿下回来,照实说就是。”
吉来连连应声,他心里可比皇妃着急,不能殿下回来,他待会就过去寻他去。
黑色的马车在白雪地面上看着尤为扎眼,沉闷的布帘放下,‘驾’的一声,马车摇曳着摇摆启步,朝着东面成帝所在的泽明殿缓缓行去。
之所以不担心,正因为去的是泽明殿,莫梨君能看出老皇帝对北堂逸的私下呵护,毕竟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子若要正想害她,应该也不会选在那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黑马车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莫梨君捂着双手取暖,想着北堂景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西侧宫殿去达域华城主宫还得经过一道禁军驻守的宫门,外头没什么响动,许是驾车的公公在出示腰牌。
忽的,远远传来一阵缓行的马蹄声,莫梨君心道还有别人在路过,却听守门的参将,响声喊起,“属下参见李少将!”
马车震了一下轻了一点重量,驾车的公公下了车,“奴才参见李少将。”
“免了。”李谨霖冷然回了一句,看着他身后的黑色马车,沉缓开口,“车里是什么人?”
“回李少将,是九皇妃在车内。”
李谨霖闻言微楞,莫梨君?他知道这是太子宫的马车,莫梨君为何要坐在太子宫的马车上?牵动缰绳,转向靠近马车。
数着马蹄的步子,只差五步之遥时,莫梨君主动掀起黑色布帘,看见外头骑在马上的李谨霖,一身银白铠甲,庄重威严的坐在大马上。
李谨霖微微一顿,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心头还是因为她忽然的出现,猛的震动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明媚温婉的脸庞,这种直视在守门参将看来,简直太毫不估计了。
两人对视着顿了顿,李谨霖审查似得看了一遍她的眸子,看不到任何焦急的神色,才稍稍放心,遵着北朔的规矩,翻身下马,拱手在前淡然道:“李谨霖见过九皇妃。”
莫梨君轻柔笑笑,“免礼,李少将这是要去哪?”
李谨霖抬眸看她,不带一丝情绪的回答,“属下奉命巡查各处宫门守卫,扰了九皇妃车驾,还请九皇妃见谅。”
“李少将秉公守职,太子殿下让我去见一个人而已,应当不是什么急事。”莫梨君估计透露出来,想从他这套点口风。
大马在雪地中踩步,李谨霖低眉微微沉默,在抬头看她,“听闻骆太傅来了京都城,想必九皇妃是要父女团聚了,既然如此,那属下就不阻拦车驾了。”
莫梨君闻言一怔,顿时僵在原地,浑身上下透来彻骨的寒意,半晌才低声回答,“多谢李少将。”
戚戚然的说完,莫梨君放下布帘坐回车中,心中顿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太子让她去见骆子虚?!看来还是怀疑起她的身份了,北堂景这只狐狸,不声不响就想将人一口咬死,简直可恶!
李谨霖牵过马绳,利落的翻身上马,让开路子给太子宫的马车,默然看着黑木马车再度起程,大雪披附在银白盔甲上,骄傲的银甲反射出更锐利的寒气,在勉西之时,她执意返回的固执,既是如此,那就总得面对的。
过了宫门,距离泽明殿的路程再不遥远了,没多久,莫梨君站在泽明殿外,依旧是这么冰冷的宫殿,想起上次单独面见成帝的情景,若没必要时候,她真不想再看见成帝,可现在,她却还得面对身份的质疑与审视。
她并未见过骆子虚,她知道骆子虚为官清廉,更是个礼贤之士,这么听来就是迂腐固执的典型代表,这样的人,怎会认她这山贼头子做义女,当初直面太子查问的自信,只是虚有其表的张狂而已,现在……
莫梨君回身左盼右顾,泽明殿外除了守卫太监士兵,再没有别人,臭北堂逸,这时候怎么还不出现呢……
传信的公公领着路,见她举动有异,疑惑的折了回来,“九皇妃,这就到了,咱们进去吧,别让皇上跟太子殿下久等了。”
骑虎难下,莫梨君轻叹了声气,启步走了上去,死就死吧,反正死了她,北堂逸立马会有新的妃子。
伴着公公的扬声传信声音,举步走进泽明殿,早朝已经散去了,殿内有不很明亮的光,三三两两的站了几个人,莫梨君踏着雪痕的步子在泽明殿白玉理石上缓缓而来,停在离成帝三十步之遥的地方。
福了福声开口,“阿衡给父皇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成帝威严坐于主位之上,小桌前隔着酒,眼里透着精明的光,嘴角扯起淡淡的笑,“阿衡来了,过来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莫梨君抬头,除了成帝与太子之外,殿上还站了三个中年男子,皆是书卷满面的感觉,到底,哪个是骆子虚?莫梨君看了一圈,仍愣愣的不敢开口。
气氛僵到冰点,北堂景坐在一旁,看着殿中的九皇妃,勾起戏谑的冷笑。
正在莫梨君犹豫恍惚之时,忽听有个男人开了口,“阿衡?”
莫梨君仔细看了看,发现不是那三个中年男子出声,顺着声音探头望向他们遮掩的后方,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款款坐在小桌前,肃然正色的看着她,眼里带着谴责的神色,微微昂首,再度开口道:“怎么这般无礼,见了三位跟我一同告老回乡的大人,也不开口叫人?”
莫梨君柳眉微蹙,有些搞不清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