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之中只剩悠长的静默,在场的人全都不由愣住了,因为九皇妃骂出那声‘混蛋’,还有这忽如其来的相聚相拥。
北堂景蕴存怒意,冷眉紧蹙着站在风障前,忽的眼底浮上一丝嘲讽的笑意,像在看将死之人的表演,转眸朝着场中的士卒将领扬声道:“谁让你们住手的?”士卒将领闻言不由一阵紧张,马儿轻喝着,不安的原地踏步,只听太子再度开口,轻描淡写道:“包庇囚犯的人,也一并拿下。”
在场的兵将们呆了,一个是北朔的太子殿下,一个是北朔的九殿下,就算九皇子不得权,可他也依旧是皇帝之子,岂是可以当平民一般随便处置的?!
三皇子冷声帮腔,“想造反是不是,快擒下人犯!”
“驾!”一声响喝惊起,转眼间,周身烈马再度急行践踏,北堂逸放开怀中的人,看着身旁的急迫形势,扬手将她护在身后,他脚上的伤还未好,雪白纱布隐隐渗出红丝。
莫梨君低头看见眉头顿时邹了起来,按了按他的手臂,轻声说道:“北堂逸,既然我回来,就不会再做别人的替罪羔羊。”
兵荒马乱的营阵中央,北堂逸不知她话中的意思,转身看她,却也郑重点了头,莫梨君,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莫梨君微愣了愣,仿佛读懂他眼里的意思,浅淡的微笑起来。
忽然之间,一个举枪的士卒骑着大马奔冲上来,马声踏破短暂的温和,冰冷枪峰转眼即至,意图扫过两人紧贴的身子,莫梨君正欲出手,却见枪杆已被北堂逸紧握住了,借力一拼,紧张的士卒生怕伤到九皇子,一下被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莫梨君不愿与士卒多做纠缠,对北堂逸道:“我要去见太子和太子妃,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了!”
北堂逸微怔了一下,身后另一名将领冲锋上来,尖峰眼见就要刺上他的手臂之时,莫梨君不再多想的立即出手,一脚踢偏烈枪,一个回身空璇上去,拉过将领的黑甲,一下将他扯翻下来!
“哎呦!”将领哀嚎出声,场中围堵军将全都惊愣住了,谁都没想到,九皇妃竟有如此身手!
莫梨君借用将领的长枪,牵过大马一个利落翻身上去,扯动缰绳调转方向,不顾围堵的凌烈兵阵,朝着北堂景所站的位置奔去,士卒们被九皇妃的冷厉眸子威吓,不自觉的散开一条路开,马蹄声作动,踏着急迫奔至障前,大马长嘶着停下,振开一壁风寒。
北堂景冷眸看着来人,他这北朔太子的尊严命令可从未被人如此践踏过,“你想要做什么?”
莫梨君俯视风障里的北堂景,凌然正气道:“太子,阿衡无罪!”
“有罪无罪其是你说了算的?证据确凿,还想抵赖什么!”北堂景,不屑轻哼,斜眸看着阿衡手中拿着的兵器,心中又有了一份打算。
莫梨君看见北堂景的眼神,缓缓举起沉重铁枪,三皇子见她如此动作,不由一阵慌张,惊愕问道:“九皇妃,你想干什么!”
莫梨君不答,扯开嘴角笑笑微带不屑的一把扔掉铁枪,砰的一声,铁枪掷落地面,一个旋身下马,手无寸铁总不会再防她有侵犯之意,两步走上前来看向北堂景,“太子,何谓证据确凿?就凭阿衡见过太子妃两面吗?阿衡不是愚钝之人,要真想害太子妃,又怎会几次引来注意?”
北堂景沉寂漠然的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太子妃根本没有小产。”莫梨君平静说出答案,说出让她平白蒙冤的事实。
北堂景微怔,随即耻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找个什么理由开脱,这种可笑的话你都说出口?想脱罪起码也得找个可靠的借口!”
太子言毕,一旁的其他皇子也轻蔑笑了起来,好像这就是个无稽可笑之谈。
莫梨君却仍泰然处之,“太子,阿衡要是撒这种谎,一验便知了,是不是?”
北堂景与其他众位皇子的笑顿时戛然而止,在座皇子见她如此自信满满的模样,都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太子妃真的没有小产,若是真的?那这是太子妃的主意,还是太子的另一个陷害阴谋?
北堂景漠视她许久,甩袖傲然出声,“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传吴太医来厅帐候着!”
“太子,”莫梨君再度开口,“请将太子妃也一同请出来吧。”
北堂景怒目紧盯着她,漠然转身拂袖而去,风障内,其余的几位皇子见太子离去,也纷纷起身跟了过去,离开之时,皆好奇的打量伫立一旁的九皇妃。
莫梨君转身看着阵场内,士卒将领们没了太子号令全都退开了,莫名的站在寒风吹唆的阵场上,北堂逸自他们中间缓缓走了出来,眼里也带着不解的疑惑。
再度回到太子的厅帐内,依旧是这一室的喧嚣,莫梨君站在厅帐中央,北堂逸站在她的身旁,静默看着帐中央的太子,不远处吴太医跪在太子跟前,半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其余几位皇子尽数到场,除了他们其他闲杂人等,全都不容进帐,几位皇子自是不愿错过这场面的,先不说流产的事到底是真是假,九皇妃与太子对阵,怎么也是一桩新鲜事。
莫梨君不在乎帐中看戏的人群,反正一会事情揭发了也怪不得她,小等了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身便看见红荞挽着太子妃缓缓而来,这是事发后她第一次见到太子妃,却见她面色惨白,看见自己后稍显心虚的避开眼,见此,莫梨君的信心又增了几分。
太子妃低眉走进帐内来到帐中央,大方得体的行了礼,身旁的红荞也跟着乖乖行礼,“臣妾参见太子爷。”“奴婢参见太子爷。”
太子稍点头,望着太子妃淡然出声,“晚清,你可知,九皇妃指你并未小产?”
太子妃闻言身子顿时僵了一下,转眸看了身后方的九皇妃,缓缓道:“不知。”
“简直可笑,”太子不屑一顾的说着,“吴太医,你给太子妃重新诊治一下,看看太子妃是不是当真没有小产!”
吴太医闻言一顿,半耸的脑袋缓慢的抬了起来,犹犹豫豫的站起身,瞟了太子妃几眼后,却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吴傛,你还磨蹭什么!”
太子断言怒喝,吴太医被呼喝声吓了一跳,一下也跪了回去,战战兢兢的不敢再去抬头,这难言之隐与心虚的举动,仿佛已然说出他们欺瞒的事实,北堂景见此眉头紧紧邹起,转眸盯着一旁的太子妃,眼神越发凌厉起来。
站在太子妃身侧的红荞,也是一脸的惊愕讶然,太子妃更是面色沉重的一言不发。
莫梨君跟只有半吊子医术的黄六司学过一点东西,踱步上前走到太子妃的身旁,取过她的手腕,留心测了一下,果然,她没有猜错。
看着抬不起眼来的何晚清,莫梨君淡薄出声,“还想继续瞒下去吗?”
太子妃抬起头与她对视,似不安的内疚,出声轻语道:“阿衡,对不起……”帐中只剩紧绷的无声寂静,在场的人全都惊愣住了,想不到一向大方得体,言语自制的太子妃会撒这种弥天大谎!
太子妃身子晃了晃,体力不支的忽然倒了过去,莫梨君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晚清!”太子一声惊呼冲了过来,“快扶她回营帐,吴傛!给我滚过来!”帐内,顿时乱成一团……
莫梨君退了出来,站在厅帐之中,默默看着众人簇拥着太子妃匆忙离去,在雪原之时,李谨霖指责她爱惹麻烦的脾性,说她就算没遇上太子妃小产的事,以后也会惹来其他麻烦。
来勉西的这几天,她巧遇太子妃受恐吓以及她与红荞争执的事,她看的出何晚清是真的害怕与难过,所以,当时她并没在她面前作假,而这件事的关键之处,便是她想要保全自己两个亲人的心情,再加上吴太医值太子妃这两天受到惊吓的事,吴傛明知太子妃一直胎儿不稳,却隐讳不说,正是因为想到这个,莫梨君才开始怀疑起太子妃小产的真假。
直到现在,她还有些不明白,一个会将自己陷在深深愧疚和自责里的人,为什么还要再害一个人来遮掩过去。
厅帐原也只做酒宴之用,一场闹剧之后,帐内便只剩下莫梨君与北堂逸两人了,北堂逸拄着拐杖靠近,释然微笑,抓过她的小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以后,永远留在我身边。”
莫梨君轻笑道:“你这么问,我是不是还有反悔的机会?”
“没有!”北堂逸一把将她拉近自己怀里,“就算以后你后悔了,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
莫梨君笑而不语,仍由这男人拥着自己。
“娘子,”北堂逸轻柔抚着她的秀发,揉落她发间的风霜,“你是喜欢上我,是不是?”
莫梨君努了努嘴,却仍执拗的不愿承认,“都说了不知道了……”
北堂逸心满意足的傻笑,“那我就当你承认了。!”
勉西林川照耀万彩光华,暖阳的光辉照进心底,这世间,当你不再是一个人,便不会再有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