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的眼珠里凌厉的异常惊悚,他们压低身子紧紧盯着圈里的猎物,夜拢上墨色,白雪在清月的光辉下映出淡淡的光,这些光很浅很淡,却能扶垄静寂的空气,横流嗜血的杀机。
弓弦拉得很紧,莫梨君的弓弩之上搭着三只箫冷的利箭,回顾一圈默点了点,足有十二只雪狼,远处的驯鹿尸体旁,还站这一只威严的雪狼,它的右腿稍稍扭曲,显是已经瘸了,身经百战亦能如此庄严,那只是狼王。
回眸看了看北堂逸,她只有把握对付一半的雪狼,北堂逸的身手大概只能对付一两只,没有十足的胜算,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北堂逸沉寂面色眺望远方的狼王,低眉思索一阵,抽出箭矢默默搭上弓弩,压低声音吩咐所在两马之间,吓得两腿发抖的跟随小厮,“点上火把!”他没有对付过雪狼的经验,但常年在这勉西狩猎,对付狼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小厮点了点头,慌忙折腾一阵,点燃了早已备好的火把,赤红的火在木桩上燃烧着,雪狼似乎有点顾忌,默默的退开了两步,嗜血的眼神却越发凌厉了。
那小厮发现雪狼怕火,而现在火把在他的手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竟拿着火把缓缓走了过去,雪狼忌惮的向两侧退开,小厮快步离开被包围的圈子,翻身以火把为盾,一步步的退离开。
莫梨君没想到那小厮这么没人性,心里一阵咒骂,目光回落在伺机而上的雪狼身上。
“准备动手。”
莫梨君一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实是北堂逸的声音,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竟也胡乱给她下命令?!
这时一支长驱利箭直射了出去,而瞄准的方向却是那小厮手中的火把,莫梨君转眸望去,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利箭射落小厮手中的火把,火光被白雪掩埋,紧盯着小厮的三只雪狼迅然扑了上去,尖叫嘶吼声打破昂长紧绷的静寂。
这一瞬,莫梨君箭矢并发,直射左侧的三只雪狼,右侧的雪狼趁机跃起,狼爪伸出锐利的尖勾,张着血盆大口扑冲而来,莫梨君立即抽取两只利箭,情势危急,连搭弓的机会都没有,并拢紧握狠劲一刺,因她使惯了重型大刀,力道自然不弱,利箭一刺,竟直接插穿了雪狼的脖子!
北堂逸射出的冷厉箭矢列无虚发,精准无比的射杀两匹雪狼,马前冲来两匹大狼,北堂逸提僵马绳一牵,白马顺势人立而起,马也有警觉心,不想被大狼咬死,落蹄之间狠狠的踩死了一只,奔了几步出去。
莫梨君根本没惊讶的功夫,因为下一刻她的马就被雪狼一口咬住了,雪狼咬住大马的右腿,尖利的巨齿扭撤一撕,黑马惨厉的痛嘶着轰然倒地,手持弓弩的莫梨君在倒地前一跃而起,翻了个身又迅速站起。
北堂逸连忙上前来到莫梨君身边,邹眉紧张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莫梨君站到马旁沉沉的喘着气,片刻不到,雪狼已经被他们杀了七只,这时围攻小厮的那三只渐渐走了过来,与剩下的两只回合一起。
“上马!”北堂逸冷声说着伸出手去,莫梨君搭着手一跃而起坐到他的身前。
不远处狼王再度响起狼嚎声,嚎声长久不止,莫梨君心觉他是在召唤更多的雪狼,立即开口道:“我们走,再不走只怕逃不掉了!”
北堂逸拉动马绳牵扯一番,马匹调转方向,都不用人指挥便立刻奔走,雪狼的杀气早已吓到白马了,狼嚎声更加响亮了,白马在雪地中奔驰,身后无匹凌厉迅速的雪狼急追不止,速度快的吓人。
马背上的莫梨君依旧没停歇,趁北堂逸驰马的空隙,钻到一旁抽出箭矢射杀靠近的雪狼,跑了一阵,最后一根箭矢飞射出去的时候,总算又杀敌一只,马后还剩最后两只雪狼。
只要再过一阵,大概就快回到驻扎营地了,莫梨君默默祈祷能平安回去,却在这时,身后的一只雪狼瞬间腾冲而起,一口咬住白马的腹部,北堂逸闷哼一声,白马惊嘶着跃起,马背上的人被白马甩了出去,北堂逸抱着莫梨君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莫梨君从他怀里挣扎着望出去,雪地里尽是暗红的血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北堂逸的腿受伤了,肯定是方才被那雪狼顺带咬伤的!
根本来不及询问伤势,只见那雪狼一刻不停的奔冲过来,鲜红的血盆大口一瞬间就直面逼近,“嗷”的吼声近在耳边,北堂逸想都不想,一个翻身将莫梨君压在身上,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他们的身边都是冷冰白雪,不知是不是这雪寒气太重,莫梨君睁大了眼睛,杏眸映着冷月的倒影,她忽然感到一阵彻骨寒意,那股寒意席卷她的每一个细胞,她的血液流淌的好像决堤大河,心惊的简直要跳出来,从未有过如此紧张害怕的感觉,她紧拽着北堂逸胸膛的衣服,极害怕他会在这一瞬死去!
下一刻,出现的是划坡冷空的声音,接着是雪狼的哀嚎声,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隙,能清楚的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沉寂一阵,北堂逸回身望去,看见攻袭的雪狼竟已经死在脚边了,身上插着北朔国军才拥有的箭矢,刚松一口气,抬眸去望营地的方向。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战马,士卒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着,为首的男子眸子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持弓的手缓缓放下,静默的注视躺在地上的两人,身形一动便下了马,踩着厚实的白雪缓缓靠近。
北堂逸坐到一旁,拉着莫梨君也坐了起来,来人靠近几步单膝跪地,“九殿下赎罪,微臣来迟了。”
不远处,骑着汗血宝马的人放肆着扬声大笑,“何罪之有?李少将,你要保护的人是本太子,既然出手救了九弟,他该谢你才是!”
莫梨君沉默的看了一圈,那些本该出现在酒宴的皇子将军们,此刻全都站在他们面前,北堂景的笑让她很恼怒,其余的几位皇子全都冷眼看着,竟也没有人出声为北堂逸说话,杏眸沉寂如水,拳头却握的很紧。
北堂逸伸手牵过她紧握的拳头,将那愤怒全部包拢在手心里,笑笑说道:“大哥说的是,多谢李少将救命之恩。”
李谨霖低垂的眼眸刚好可以看见两人握手的小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答话。
“北堂逸,你可真是福大命大,遇上雪狼都能活下来,”北堂景看戏似的慵懒笑笑,“既然已经娶妻纳妾,就应该懂得收敛才是,可不是次次都这么巧,能捡回你这条命呐……”
北堂逸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有右脚小腿上的伤口太深,痛的他一下又跌坐回去,莫梨君慌忙过去查看,眼见伤势流血不止,眸子一肃,对着太子身后方的士卒冷声开口,“站着干什么?九殿下受伤,你们还不快送九殿下回去救治!”
那方的士卒微愣了愣,这才慌忙跑了上去,不知怎的被一个女子命令,他们却仍觉甘愿执行,只因为,那声音里有满溢的无上威严。
北堂景没发话,瞪了瞪那个所谓的太傅义女,冷笑的轻哼道:“我们回去吧,酒宴还等着我们开席呢!”
大队人马缓行离开,北堂逸被士卒架着送回营帐,火光渐渐远去,四周再度陷入夜的包围,莫梨君站在雪地里,看了看死去的雪狼,他们僵冷的身子倒在雪里,早已没有当初张狂嗜血的模样。
回眸望向身后方,仔细也没找到狼王的身影,事情有些奇怪,狼王怎会放任自己的手下被杀,她本以为身后还会有更大群的雪狼,可现在,广阔的北郊林上,除了一望无际的白雪,其他什么都没有,静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雪地上只剩两个人,李谨霖站在她的身旁,顺着她的目光远眺几眼,出声问道:“在看什么?”
“你杀过狼吗?”莫梨君背对着他默默问了一句。
李谨霖右手附上自己的利剑,仿佛只有握着冰冷的剑柄才能说出这话,“北朔四季狩猎,怎会没杀过。”
莫梨君回身看着他的眼睛,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吗?”
“最奇怪的,应该就是九皇妃会出现在北郊林里,”李谨霖看了看她身上的污碎,“莫梨君,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就应该少惹一些麻烦。”
莫梨君不答话,柳眉微蹙,发觉自己问错人了,她怎会去问这个立场不明的人。
夜风吹起他身后的大红披风,银色铠甲在月光下依旧如斯冰冷,李谨霖看着眼前身形瘦弱,却总让他频频想起的小女人,淡淡的说道:“别让我后悔当初帮了你。”
这一次,莫梨君答不上话来,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静立在雪地上,看着李谨霖骑着大马离开,大红披风在黑夜里缓缓隐去。
以前她只是猜到一些,北堂逸能保她黑风寨所有弟兄不死,必定瞒不过这人的眼睛,可她想不通的是,前途无量的丞相之子,太子幕僚的人,他为什么会选择帮她?
勉西林入夜后更显阴冷,冷冽的风在半空上低啸而过,想起北堂逸的伤势,莫梨君启步赶去营帐,捂着心口的跃动,想起方才命悬一线的惊险,紧蹙的眉头良久没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