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景有些不信,那骆太傅年事已高,告老还乡的时候膝下无子无女,现在平白无故跳出一个女子,说是他的义女,怎不可疑?
正欲询问,却听高阶主位上,成帝缓声开了口,对着殿中的莫梨君开口道:“你起来让朕瞧瞧。”
莫梨君依言站起身,抬起小脸望着龙椅上的成帝,这年近花甲的老人虽然看起来很和蔼,可面无表情的脸上让人有些不安,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似地。
“长的还算标致,”成帝见她不卑不亢,在殿上被这么人看着却毫无怯意,满意的点了点头,“难怪逸儿会求朕赐婚……”
莫梨君闻言微楞,转头望了北堂逸一眼,见他嘴角带笑,疑惑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赐婚?”北堂景有些诧异,转过头来再看殿中央的女子,更是好奇了,北堂景身旁的太子妃和早前喝斥人的女子也很是惊讶。
“景儿,如今逸儿年纪也不小了,朕没想着给他定门亲事,你这长兄怎么也不知照顾幼弟呢?”成帝望着离自己最近的太子,稍有责备之意。
北堂景转身望向父亲,躬身解释道:“父皇,儿臣曾跟母后提过几次,大概是九弟不满意人选,再加上前几年皇太后云游而去,这事才耽搁了下来。”
“原来如此……”成帝恍悟的抚了抚胡子,轻缓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此时容后再议吧,朕挑了两份礼物给逸儿与李少将。”成帝话音刚落,伺候在身旁的大太监传召了一声,泽明殿外,两个小太监托着两只檀木盒子走了进来,盒子一大一小,均被金制的锁锁着。
成帝看着北堂逸与李谨霖,朗声说道:“你们自己挑吧。”殿上的大臣皇子们见两个盒子被锁着严严实实,成帝又明显没要开锁的意思,大家都万分好奇里面各装的是什么。
北堂逸起身走了出来,躬身请示道:“父皇,儿臣的礼物可否让阿衡来选?”
另一旁,李谨霖也跟着走了出来,单膝跪地着说道:“皇上,臣也想让人待为挑选。”
“无碍,李少将,你想让谁代你选?”
李谨霖抬起头望向成帝,郑重说道:“微臣的礼物,也想让阿衡姑娘待为挑选。”
殿堂上更是沉静了,众位大臣们连酒杯都忘记举了,全都紧紧的盯着事情的发展,成帝将赏赐交由他们自己选择已是奇事,现在这两人又推了同一个女人出来选礼更是奇事中的奇事了!众人莫不想道:既然九殿下要求赐婚,这阿衡姑娘就是九殿下的人了,李谨霖让阿衡姑娘来选礼,明显就是将好礼拱手让给九殿下。
莫梨君微怔左右瞟了瞟他们俩,头皮有些发麻,才一会儿的功夫,这差事怎么都落到她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了!
“既然如此,阿衡姑娘,那就都由你来选吧。”成帝说话的声音明显高了几分,显然是来了兴致,也想看看她会如何挑选。
“是……”
莫梨君应了声,走到捧着锦盒的太监身旁,这两个盒子除了大小不一,其他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样密封着,鬼能猜到里面装着什么,她翻了翻金锁又摸了摸锦盒,一时也难以抉择。
大殿上开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大伙都在猜她会怎么选,太子身后的女眷,那名叫红荞的女子凑到太子妃耳边,轻语道:“姐姐,等着看她出丑吧,我打赌,她一定选不到好东西!”太子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让她退了回去。
放在别人耳里或许听不见,可莫梨君却听的很真切,于是在众目睽睽的注目下,装模作样的的敲了敲锦盒,又盯着看了许久,接着,莫梨君拿着那只大的锦盒款款走到李谨霖面前,将那盒子送到他手里,又去取过那只小的锦盒回到北堂逸的身边。
众人都不明所以,见她拿了小的锦盒,纷纷好奇猜测,有些觉得她拿了较为贵重的东西,有些却说她是礼让谦虚,低声的争论,答案极为不一致。
成帝见此饶有兴致的问道:“阿衡姑娘,你为何这样选?”
莫梨君启颜一笑,慢条斯理的答道:“回皇上,其实这两个锦盒中装着是一样的东西。”
成帝微愣,诧异道:“哦?里面都装着什么?”
“天竺国进贡的玉珀禾金镯。”
北堂逸微楞的看着身旁的小女子,心中惊愕不已,她真能看出这盒中装着的东西?!
成帝忽的沉默了,半眯着的眼里好似看穿什么,半晌却又轻笑了笑,扶着花白的胡子款款说道:“骆子虚调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简单……阿衡姑娘冰雪聪明,竟然被你看穿了盒中的玄机。”
成帝这么说完,在场的人们更惊讶了,莫说她能看穿锦盒是一大奇事,更想不到是,那天竺国进贡的玉珀禾金镯稀有罕见、弥足珍贵,是多少妃嫔公主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皇上现在竟将那对镯子送给九皇子跟李谨霖了?!
莫梨君谦和浅笑,斯文的行礼,说道:“谢皇上。”
这时太子北堂景又忽的出声,对着成帝诚挚说道:“父皇,儿臣也有礼物想要送给九弟。”
“哦?。是什么礼物?”
北堂景笑笑,“父皇,礼物儿臣已经派人送到九弟宫里了,只希望他不要嫌弃推辞才好。”
成帝又饮了一杯清酒,似微带醉意,“难得你这当大哥的这么有心思,逸儿怎会不接受了?是不是,逸儿?”
北堂逸却微蹙着眉头,上前几步说道:“是,父皇……”
入夜后的域华宫空旷清冷,冷风在宫中低啸着吹送,酒宴结束后众人一一散去,泽明宫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回玉斛宫的马车上,北堂逸挨着莫梨君静坐,眉心紧蹙久久不语,像在担心些什么。
莫梨君不解他为何这反应,疑惑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北堂逸闻声转眸望着身旁的人儿,放柔了目光轻声答道:“我没事。”
看见她手里捏着的锦盒,有些好奇的问道:“娘子,你真能看穿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怎么可能……我又不会透视。”莫梨君轻切了一声,满不在乎的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玉珀禾金镯?”
莫梨君拿着盒子,在他眼前用力晃动,锦盒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瞟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老爹什么都没放,还煞有其事的弄两个盒子作弄人,既然如此,那我当然要挑个好东西过来。”
选礼的时候,见那两个抱锦盒的小太监明显没用多少力,又听出事空盒的回音,她便知道老皇帝卖的关子了,既然他老人家来阴的,那她当然也得回礼,不过,他认下她所说的东西时,她也是很真心诚意道了谢的。
北堂逸瞪大了眼,半个字都说不来,所以……她就这么坑了父皇极为珍惜的玉珀禾金镯?!这不等于明抢吗!
马车在回宫的路上轻摇轻晃,一路驶回灯火通明的玉斛宫,车厢内又传来两人的对话。
“那你为什么要选小的盒子?”
“废话!大的拿着多费劲啊……”
“……”
丞相府邸内,回到卧房的李少将把锦盒随手仍在桌上,正想去换衣服却又折了回来,默默地打开锦盒来看,明眸的灯光随风摇曳,冷漠的眼底忽的泛起一丝浅薄的笑意,他不曾注意到,这抹极为难得的笑意久久没能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