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朔国帝都位于国土的西北方,左邻连绵不绝的缇霞峰,右靠平原万户州,北上是贯穿北朔全国的鸶水河,幽帝六年三月,幽帝废苍古侯,将平原万户州揽为帝都域址,自此,帝都同并京城、万户两州,成了北朔最为繁华的州府。
平原万户州在被归并之前就是北朔最具财力的州府,和京城合并后货币流通变得便利,各国权贵、富豪商旅也更乐意寻往,也因此如今的京都城高楼比邻,林茨比肩,每日都是繁华似锦之像,热闹不已。
虽然京都同并两州,但皇帝的宫城依旧修建在京城,幽帝继位初年,挑选了北朔最优秀的十八名工匠重新翻造自己的宮殿,谁知,这一修整整历时二十年,直到幽帝驾崩十二年后才得以完工,期间不停的翻修新建,如今时值成帝十二年雄壮宏伟的域华城,红漆黑瓦,青碧石砖,白玉石柱,一雕一塑,不管从哪个角度观赏,都依旧是鬼斧神工之筑。
京都城里雄厚苍劲的早钟敲响,钟声惊了冬至破晓的初阳,暖煦的薄阳挈洒在京都城历史悠久的青石板上,一辆黑木马车在骑马人的带领下进入京城,缓行的马蹄声淹没在绵长的钟声里。
一月多前,九皇子北堂逸携丞相之子李谨霖南下剿贼,可五天前,丞相之子李谨霖就带着大军返回帝都了,唯独九皇子北堂逸迟迟未归,据说九皇子久困京都,于是借着这次机会南下巡游去了。
可传闻也只是传闻,是真是假从不会有人追究。
黑木马车停止在域华城西城门外,守城的通关军官上前询问,“来者何人?”
本白色的布帘掀开,一个儒雅俊秀的男子露出脸,面无表情的沉声道:“是我。”
那军官看清来人,立刻拱手说道:“九皇子吉祥!”说着又对着守城士兵喊道:“开门,是九皇子回城了!”
昂长沉重的开门声响起,男子身后方有一双黑亮的眼睛透过布帘瞧瞧打量出来,若有所思的望着宽广高大的西城门,北堂逸放下布帘,车内的光线又再度转暗。
马车左右轻晃着驶入西城门,半个时辰后车子终于又停了下来,黑木马车右侧便是北堂逸的宫邸——玉斛。
在仆人的搀扶下北堂逸走了出来,一身蓝宇锦服,身后披着雪白的绒毛披风,踏步走下来的时候,腰间的翠玉坠子跟着轻晃了晃,昂首仰望宫邸,沉缓的呼了一口气,低眉回身,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出来吧,我们到了。”
声音方落,布帘被刷的一下掀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蹦了出来,一身粟州盛产的紫白罗裙,肩后系着及肘的乳色短披,那女子一脸妆容精致秀丽,可眼里却微带嫌恶冰冷之色,望了两眼宫门便没兴致的移开眼去。
北堂逸邹了邹眉,说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没后悔,”女子抿了抿嘴,再望了一眼匾额上的玉斛两字,轻叹道:“就是不乐意……”
“那也没法子。”北堂逸温柔笑笑,牵过她的小手走了进去。
成帝育有九子一十七女,域骅城西侧住的都是皇子,北侧则是公主后妃的宫阁。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独立的宫邸,服侍的宦官宫女也各有调配,而玉斛宫处在最角落的位置,是西侧皇子殿里最为冷清的地方。
在路上,北堂逸跟她提过一些宫里的事情,所以进了宫里,看见出来迎接的只有小鸟三两只,她也并不好奇。
“恭迎九殿下回宫!”为首的宦官,带着另外四个宫女跪在玉斛宫门内,阴阳怪气的声音听着让人发毛。
“起了吧,”北堂逸对着他们介绍身旁的女子,“吉来,这是阿衡姑娘,她是骆太傅的女儿,以后会住在我这,你们都小心伺候着。”
“是!”跪在地上的吉来楞了楞,连忙答应下来,可却疑惑的想道:骆太傅?不是早已经告老还乡了吗?这么现在还冒出一个女儿。
起来后偷抬眼打量,只见那女子长的娇俏可人,听完主子的话只是轻笑了笑,可却看不出任何喜怒情绪,见主子爷牵着她的手,吉来心里不禁暗暗发麻,既然是主子爷看中的人,希望不要是个难伺候的主才好。
阿衡,这是他给她取的名字;骆太傅的女儿,这是他给她安的身份,从今以后,她便是北堂逸的笼中雀了,以她的自由换她所有弟兄的命,莫梨君回首望宫外逐渐上升的暖日,心底里却有一扇门被轻轻关上。
北堂逸轻按了按她的手心,才拉回她的视线,“赶了这么久路,我带你去休息。”
莫梨君没表情的点头,对她来说,在这皇宫里住在哪里都一样,看出她的闷闷不乐,北堂逸眉心蹙了蹙却什么都没说,拉着她走了进去。
吉来却没让开路,冲着主子爷躬身又说道:“九殿下,前天胤临宫派人送信过来,传信的公公说,等您回来了,就即刻去胤临宫面圣。”
北堂逸闻言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说着望向身旁的女子,“你先跟吉来进去吧,等我回来再去找你。”
莫梨君心不在焉的点头,没差没差,跟谁进牢笼都是一样的,北堂逸说完便先行离去了,莫梨君跟在吉来小太监的身后进入玉斛宫,边走边打量。
域华城的宫闱格局不像南方宅院,没有七弯八拐的回廊,入了宫门便是一览眼底的前宫院子,前宫分为三殿,是用来议事会客的地方,最后的那间殿子是北堂逸的书房,书房一侧还有一件用来休息的大卧房。
穿过前宫的玉石廊,便是北堂逸的主卧宫了,吉来本想询问阿衡姑娘,看她是喜欢住哪个方向,向阳还是不向阳的,谁知道刚一回头就见不着人了,顿时惊了一惊。
“阿衡姑娘,阿衡姑娘!”
莫梨君停在玉石廊上,从这看出去,望见玉斛宫外的另一座宫阁,那里萧索凋零,宫门的漆色都已经变得灰白了,看来应该是没人居住的,只是不知为何门前还点着两盏崭新的白色宫灯。
吉来原路寻了回来,找着她才安下心来,他这主子爷从来不近女色,难得带个姑娘回来,他可不想半会儿就把人弄丢了。
“阿衡姑娘,你在看什么?屋子都在后头,跟我过去吧。”
莫梨君指着那边的宫阁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吉来顺着她指的地方瞟了一眼,咽了咽口水答道:“姑娘,别问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莫梨君柳眉微蹙,继续问道:“有什么说不得的?”
“阿衡姑娘,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呀,宫里头说不得的事情可多了。”吉来高深莫测的说完,又长叹了口气,“咱们走吧,等选间好屋子,奴才让她们先去收拾收拾,好让姑娘住起来舒服些。”
莫梨君依旧伫立不动,再望了那宫阁一眼便转开了眼,心里叹的气比吉来还长,随口问问都没答案,这金雕玉砌的皇宫是人待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