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生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虽然只认识短短数日,但他所了解的莫梨君绝不是一个会弃械逃亡的人,正想开口询问,却见乐天楼外一个布衣弟兄走了进来,似见他们挨得近所以没敢打扰,只是远远躲在楼外。
莫梨君听见脚步声,顺着柳逸的眸子就望见了来人,上前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什么事?”
那名弟兄这才走了出来,一脸的尴尬局促,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说话。
莫梨君有些不耐烦,仍然继续问道:“有什么事就说。”
那弟兄上前两步跪在她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来说道:“寨主,这是前几天一个姓曲的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这几天没开荤,我喝得多了一直忘了给您送过来……”
柳逸默默无言的站不在不远处,望着那弟兄高举过顶的信封,眉上邹起一阵恼怒。
莫梨君邹着眉头接信,撕开齐整的密封信,从里头取出信纸,摊开映着微淡的光看,抬起眼对那传信的兄弟说道:“起来吧,那曲公子还跟你说什么了?”
跪着弟兄见寨主没发火,依言站起身,思索着摇了摇头,“没说别的了,就让我记得把这信交给寨主。”
莫梨君收拢信纸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那人离开后,柳姑爷走了过来,一眼望见纸背映下的字迹,却仍故意问道:“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莫梨君柳眉未舒,心里念叨这曲屏谋不知在搞的鬼,一张白纸,只在中间写了一个大大的‘九’字,什么意思?
入夜的青魁山再度笼上漫天火光,山下几个道口上,双方仍在僵持不下,白屏寨连番挑衅侮辱,黑风寨的弟兄们面上虽然视若无睹,可心里却都早已怒火冲天了。厅堂中,八个分部头也早等的心烦意乱,可却因为跟莫梨君的约定,大伙都没法动手。
待莫梨君披着披风回来的时候,岳陆第一个冲了上去,“寨主,你给个准信,你到底打算何时动手!?”
他身后跟着站在她一方的齐霄,现在也已经等的焦急了,“寨主,你给我们说说吧,现在这样下去却确实不是办法,你到底想怎样将他们一网打尽?”
莫梨君回答不上来,因为她也在等一个消息,正想再安抚大家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兄弟跑进山寨,这人脚下如风,一看就知是探听消息的弟兄,莫梨君望见他,立刻转身大步走了过去,“怎么样?”
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拱手回道:“回寨主,岳老板那边来消息说了,是时候了!”
莫梨君听完眼里闪烁出逼人的光,心头一松重重的吐了一个字,“好!”
被莫梨君撇下的分部头听见这段对话,都不明所以,岳老汉听见是自己儿子送来的消息,更是好奇,“什么东西好?寨主,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莫梨君转过身,面对着堂门口的八个分部头,以及他们身后站着的百来号兄弟,掷地有声的说道:“各分部都听好了,立刻收拾好你们的随身物件,一刻钟后我们从北侧撤离黑风寨!”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弃寨逃亡?!
夜风萧索,青魁山寂静非常,甚至可以听见冷风掠过林叶的声音,火把空灵颤舞着燃烧自己,道口上的白屏寨围众谁都没有注意到,嗜血的刀锋正在一步步逼近,当他们再注视着黑风寨的方向时,只见那里一片漆黑,阻拦他们的黑风寨人马愈行愈远,全都往着北侧的山脉逃去。
白屏寨的两百名寨众顿时士气大振,黑风寨的孬种不用杀就开始弃寨而走,这样的寨子能有个什么能耐,巨大的财富和荣誉再向他们招手,他们扬起胜利的高呼声,冲着夜空扯开嗓门,扬着锋利的尖刀利器,奔跑着冲锋着一举奔进山寨。谁都不曾预想过这样的后果,待他们强攻占领了黑风寨的时候,发现全寨上下空无一人,数百的贼匪竟不知何时就凭空消失了!
坐镇白屏寨的白狮得到消失时,一下从座椅上蹦了下来,不可置信着瞪大细狭的眼,莫梨君竟然会这样放弃她父亲和那些分部视作生命的寨子!
可还等他回过神,战端的火苗就已经在他白屏寨寨门口燃开了,黑风寨势不可挡的攻势只比他们胜利的消息晚了一步,白屏寨里最骁勇善战的人马此时都还在黑风寨享受胜利的喜悦,空若无人的白屏寨脆弱的不堪一击,精壮凶悍的大汉们挥着大刀杀进来,没半刻钟便将这个白屏寨拿下了。
白狮跟白屏寨的三个分部头被围困在议事厅上,黑风寨的弟兄里里外外为了数十层,人头涌动的让他们的心里起了寒毛。
忽然,人群中央缓缓让开一条路,在火把的映照下,身形娇小的莫梨君踏着轻缓的步子靠近,如炬红衣映着火光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眼里有嗜血的光,冷笑着站定在不远处,“白寨主,别来无恙呀!”
白狮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趁着他的寨中空虚,这样豪赌一掷的舍弃黑风寨,定了定神摆出寨主派头,“莫寨主,没想到你这么大方,偌大的黑风寨就这么拱手相让,老夫真是受宠若惊,你要是早愿意跟我换寨子,老夫都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了!”
有赌不为输,她莫梨君毕竟只是小屁孩而已,现在青魁山在他兄弟的手里挟制着,他只要能逃出去,一切都还有转机的希望!
莫梨君登地跃起,瞬间飞到了白屏寨的寨主位置上,大刀阔斧的一脚踩在白狮的宝座上,抱胸启颜一笑,“白寨主,我还有一份更大的礼要送给你。”
白狮不知她话里卖什么关子,如今这种境地,她竟还轻松惬意似地,于是顺着话语问道:“什么礼?”
“这份礼可不能急,我看还得再稍微等等。”莫梨君大咧咧的坐上白狮的寨主宝座,当自己家似地吩咐道:“各位叔伯,你们都安心坐下一起等消息吧,兄弟们,把寨子给我守好了!”
“是!”议事厅上,除了黑风寨各分部携带的手下,其余一等全都退下了,挪寨不挪本,众人依样画葫芦的在白屏寨各处守卫起来。
白狮见此心中更是不明所以,但却执认他手里仍有制胜的转机,踱步走到一旁椅凳上坐下,望了一眼主位上的莫梨君,歪嘴笑道:“看来老夫对莫寨主的看法是有些偏激了,胡老弟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莫梨君闻言一漠,见他主动提及胡遇舟,脸色已然冷了几分。
正要出去的黄六司闻言顿时有折了回来,听他提起自己的干儿子,着实很不乐意,瞪着发怒的眼直直的望着白狮那老鬼。
白狮见她不问,又继续说道:“怎么?莫寨主,你没兴趣知道胡老弟都说了什么了?”
莫梨君眼眸冰冷,心里却有一阵不安的骚动,平服下情绪淡淡开口,“叛寨之人,本寨主没兴趣知道他的事。”
白狮很嫌责的啧了啧,装着语重心长的语气,“莫寨主毕竟还是孩子呀,想不到还让胡老弟背了这么个罪名。”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梨君冷声问道。
议事厅里,黑风寨的各个分部头也都竖齐了耳朵,毕竟事关多年前那一役,还有胡遇舟的叛寨罪名,谁都不愿听漏一个字。
白狮得意的靠在座椅上,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的望着莫梨君,缓缓说道:“当年要不是胡遇舟答应帮老夫的一个小忙,你们黑风寨也拿不回那半面山崖。”
“白老鬼,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黄师傅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心知遇舟不肯说出那些往事,而且最不要的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
莫梨君眼神犀利的望去,见黄师傅避闪她的眼神,便知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白狮见此更有兴致说了,“当年胡遇舟答应帮老夫找齐两百个愿意加入白屏寨的勇士,这些年,我寨中高手剧增,全都是胡老弟的功劳,说起来,今晚能攻下黑风寨,老夫可得多谢胡老弟呢,要不是他,老夫怎会有如此畅快的一天!”
白狮说着阴沉沉的笑了起来,议事厅里一片沉寂,唯有他的古怪笑声四处回荡,双眼注意着莫梨君的反应,谁不知道胡遇舟与莫梨君当初是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见她连话都说不出的模样,心里舒爽得意的无以言表。
怎知他的笑声还没停,厅外忽的冲进来一个人,进了门便主位上的莫梨君单膝跪下,声音响亮的回报道:“寨主,黑风寨山下已经集结了上千兵马,带兵的是当今丞相的儿子!”
白狮的笑声在话语中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望着回报的那人,厉声问道:“兵马,什么兵马!?”
回报的人转过来望着白狮,“是朝廷围剿山寨的官兵。”
这一句轻描淡写似地的答话,却像敲响了凄厉的响钟,白狮双腿发软,咳的一下跪到了地上,眼里透出惊悚的绝望,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话,“围剿?官兵?围剿,官兵……”
莫梨君露出浅薄的冷笑,薄凉出声道:“还是该谢谢白寨主才对,要不是你重用胡遇舟,又来侵占我的山寨,我黑风寨度不过这次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