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生再看她时,发觉小娘子已经睡着了,夜风萧索吹来,轻柔的浮动她的发丝,翕然月色照着她绯红的脸颊,心底回荡起一股近来越发熟悉的暖流,再如果,他不是皇子,也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西垂的月被大片乌云遮掩,整夜清亮的月光瞬间被云朵掩盖,暗灰色的云层严严实实的缓飘在天边,层叠着折射出凄淡的微光,压抑的云层离青魁山很远,可低气压似地沉寂笼罩着整个青魁山。
寅时便有驻守的弟兄回来禀报,白屏寨三个分部的人马集结在青魁山下,围堵了黑风寨下山的三条要道。
消息一出,黑风寨的弟兄们顿时炸开了锅,白屏寨这样的的突袭无异于直面挑起战端,想起几年前与白屏寨的奋战,他们仍都心有余悸,事隔不久,白屏寨又再度压境,寨里的弟兄们怎能不愤怒?!
可这一次莫梨君预先设下的防备起了效果,三条下山要道布置了充足人马,如果不是因为如此,白屏寨的人可能直接会冲到寨门口,直到卯时一刻,晨光冲破云层,将整个青魁山缓缓照亮,双方仍在僵持着。
阴沉的天气,视线并没有比夜晚好多少,但却能更清晰的看清人们脸上的激愤,山鹰尖啼着急速掠过,像是吹响了号角,漫山遍野的烈焰火把被熄灭,更熊烈的战火在双方的心头燃起,这一战势不可挡。
莫梨君凝眉坐在前厅的主位上,手里拿着青魁山的平面布局图,图中标了几个火红的位置,那些都是白屏寨在山下集结的位置,那都是通往镇上的要道,青魁山另外的两个山道通向荒郊遍野,看来白狮是想彻底围困他们。
前厅一览,八名分部头整齐坐在堂中,他们都是比她大出好几轮的长辈,都是跟她父亲一起打下黑风寨的兄弟,静坐一阵,堂上的其中一名部头终于坐不住了。
活了半辈子,现在要他听一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小丫头指挥,什么屁事!壮硕的肌肉因为疏于锻炼,显出有些圆滚,铜腔铁调的出声,“寨主,下命令吧,白狮那老鬼能有多少斤两,我先下山煞煞他们的锐气!”
莫梨君抬起眼,望着堂中的叔伯没有出声,她知道,他们之所以还肯坐在这里,就是因为她手里有号令黑风寨的令牌。
在座的分部头中,有一些是站在莫梨君这边的,当年与白屏寨一役,能够住保留元气她是功不可没的,齐霄此时站了出来,低沉说道:“老岳,你这么心急干什么?寨主自有安排,你看要不是她事先防备,现在都不知闹成什么样了。”
“一码归一码!难道就让我们这些个人,一直这么困在寨里?你不窝火,我还透不过气,”被称做老岳的男子,也正是白马赌坊岳老板的父亲,“白狮那货,当年我们打下青魁山的时候,他还在山窝里挑猪粪呢,瘦骨如柴,后来还不是蹭着我们黑风寨的脸,才混到今天的位置,附在青魁山的边上,还好意思攻打我们,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被那鸟狮子反过来堵我们,现在还坐以待毙,传出去,黑风寨的脸要往哪搁!”
其余六部的部头闻完都更加沉默了,鼻息间的气却粗了一些,老一辈的部头,当初打下江山的时候,稳稳当当威风八面,最重要的都是面子和理子,现在出了乱,要是地盘被人抢了,就算再有理也是白搭,到时他们还怎么面对江湖中人,怎么安稳的过下半辈子?
齐霄闻言默了默,叹着长气转头看主位上的莫梨君,最后将包袱又丢回她这,“寨主,你也说说话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莫梨君站起身,安抚着众人说道:“齐叔,岳伯伯的话没有错,论实力,白屏寨还无法与我们抗衡,但他这次下了重本,回报的兄弟说围堵山道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却都是精兵良将,这可不容小窥。”
岳老汉闻言一愣,没听出所以然来,继续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等。”莫梨君简短答话,他们必须等,等一个天时地利的时机,白狮确实没有多少能耐,他想到凌晨突袭,堵住下山要道,却疏于了致命的一点。
岳老汉听完这话,顿时气得不行,说了半天,竟然还是一个坐以待毙!“你要等你等,老子不陪你玩!”说着一甩袖,转身就要出堂口去。
“站住!”莫梨君立即出声,语调冰冷骇人。
自莫梨君继位后,一直对长辈们很尊敬,一直都是以叔伯相称的,现在这种时候,她还竟然大了胆子,岳老汉脚下一顿蕴怒着转过身来,其余七部的部头也都怔住了。
各分部后面还站着不少的弟兄,偌大的厅堂中,齐刷刷的站着百来号人,都因为莫梨君的一声厉喝惊了一惊,同时望着主位上的红衣女人,不知她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莫梨君上前一步,眼里尽是不容置疑的肃杀决然,“岳陆,现在山下三个道口,总共为了将近两百名高手,我问你,你有把握一举消灭白屏寨所有道口的人吗?”
岳老汉见她直呼自己姓名更是气恼,直言不讳道:“就算老子攻不下所有人,也起码也杀掉白屏寨一半的汉子,比起你只知道在这坐着等死强!”
莫梨君稳如泰山的再度说道:“你只能杀掉白屏寨一半的汉子,本寨主有办法一次解决掉所有的人马。”
众人闻言一顿,谁都没有想到这小丫头会这么有自信,就算她从小天赋异禀,平日里管制黑风寨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兵临城下的生死关头,一不小心就会像几年一样,损失不少兄弟财宝!
“你有什么办法?”岳陆惊愕的反问道,脚下的步子已经有些虚了,白屏寨近年来招来不少江湖高手,他说能杀掉一半,其他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这丫头片子想要用寨中的人马反击一举拿下,这比登天还难!
莫梨君淡笑,“这暂时还不能说,岳伯伯要是有耐心等等,梨君一定会向各位证明。”
岳陆一愣,与其他七部的部头对视几眼,思量一番后想道:如果她真有法子,倒不如等着看看,她要是没这本事,他再一举杀出去也不迟。
“好,我就信你一次,寨主,你就只管拿出本事给我们这些老骨头瞧瞧吧!”
莫梨君但笑不语的点点头,附在身后的手里轻抚老爹留给她的寨主令牌,清澈的眼底看不穿她高深莫测的想法。
空中的云阴沉沉的压了一天,青魁山下的道口上,白屏寨的人马几次想要强攻,都被山腰上的巨石拦下攻势,青魁山易守难攻是远近闻名的,白狮曾放话,就准备堵死黑风寨,所以白屏寨的三个分部试了几次攻不上后,也就不急了。
清冷的草色在微冷的傍晚更显空寂,莫梨君暗暗下了绝令,不管白屏寨怎样挑衅,都不准反击攻击,双方压抑的氛围几番冻至冰点,但也总算没有动起干戈。
入了夜的时候,莫梨君回乐天楼取披风,遇上正出来找她的柳姑爷,他披着黑色的长披风,那是她爹爹的披风,宽大的袍子过着他的白衣,在暗沉的黄昏里,一眼便望到了他。
走进才看清,他手里还拿着她的大红披风,柳逸带着无法舒展的眉宇靠近,绕过身子帮她盖上披风,站在她的身前缓缓的系好绳子,接着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却什么都没问。
莫梨君不自在的抿了抿嘴,“云姨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看来还真的有点名符其实。”
“为夫还算不上。”柳逸浅笑了笑,转身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黑袍里已经有温暖的气息,秋夜的风有些寒,莫梨君也不抗拒,全当是自动暖炉了,“你还挺谦虚。”
“失礼,在娘子面前不敢逞强。”柳逸打趣的回嘴。
僵了一整天的脸颊终于露了点轻松的笑,莫梨君笑了笑默默靠在他怀里,有些舒心的闭了眼,也不管什么约法三章了,让她休息一会先,这一役只怕会引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其实她绷着的心比谁都要紧。
柳逸的下巴伫在她的头顶,开了口嘴巴闭合间,头顶上有一顿一顿的触觉,“娘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会怎么办?他也好奇他这小娘子的能力,好似期望着想要看她大放异彩。
莫梨君连眼镜都没睁开,缓缓的回嘴道,“怎么办?你觉得呢?”
柳逸稍稍松开她,低头注视她的粉颊,“为夫觉得这一战,娘子一定能取胜!”话里不乏拍马屁的成分,却是很私心的试探。
莫梨君睁开眼黑亮的明眸一眨一眨,不再依靠他的温暖,仰视着他的脸,笑笑道:“恰恰相反,柳姑爷,我们得准备收拾包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