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只剩下一触即发的尖锐杀气。
北堂景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切,半张的嘴久久没有闭会,怎么会?怎么会?!苍古一脉的势力竟然恐怖到这个地步!如果他真的下令厮杀,北朔可能没有半点赢得机会,苍古一脉只要他控制了父皇,所有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他紧闭了唇,眼神愤恨的看着北堂逸。
北堂逸冷笑,好似在看一出可笑的剧目,他低声道:“我一直忍让回避,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不想见到今日这种局面。”
他的野心毒辣咄咄相逼,让他最终只能揭露一切,从选择不再隐忍的那一刻起,他就想为苍古一脉追寻新的存活方式,今日若能离开域华城,他日回来他便会苍古侯君的身份回来,苍古一脉的人,不该再过隐姓埋名离乡背井的生活,这十几年来,他们所承受过的屈辱和阴暗,绝不会比他少。
北堂景目光凶恶,心中只有激昂的怒意在翻腾,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现在你控制了一切,等于挟持了父皇,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夺位的野心!”
“现在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北堂逸低声耻笑,声音越发的森冷,“如果我想要夺皇位,凭苍古一脉今天的本事,我会需要等到现在吗?”
“你……!”北堂景紧握双拳,正想要出声辩驳,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太子,你闭嘴吧!我们如今这个样子,可都是拜你所赐,就别再惹是生非了!”
五皇子冷嘲暗讽着阻止如今失势的太子开口,他端然坐在大马上,喉结下面就是赤鸣军锋利尖锐的长剑。而北朔太子的身后站了两名手持强刃的赤鸣兵将,他斜眸狠狠瞪了五皇子一眼,心中满是不甘心的怨气。
“难道学五弟你,被人踩了脸还忍气吞声的不敢反抗吗!小人愚见!”
五皇子冷哼一声,“起码我不会像你一样没脑子!”
“放肆!”北堂景素来不与不服他的五皇子动武,今日竟也有了例外,他恶狠狠地看了一圈,最后断然上前两步,俨然已经豁出去的模样,他高声喝令,“禁卫军听令,拿起你们手中的兵器,将这些猖狂的反贼全部诛杀!”
一声落毕,城门内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听到了没有!”
人头拥挤,却是一片萧索之景,西城门内,有禁卫军捏动手中的冷枪,可在他们的脖前,背后都是赤鸣军的冷枪,谁敢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动手,更何况,下命令的只是北朔的太子,皇上都还没有说话呢。
“太子,不要再说了。”
成帝沉迈的声音响起,他起身掀开金纱帐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腾锦袍,带着巍然四射的尊贵霸气出现在众人眼前,即使是在这样的场面下,他依旧有着处变不惊的镇定。
他半眯着眼回顾四周,看着那些鹅黄色衣衫的赤鸣军,他轻笑了笑,好似这些人勾起了他的有趣回忆,“这么多年不见,赤鸣军越发犀利了。”
“只可惜,他们不是北朔的强兵,不然的话,北朔的兵力肯定是坚不可摧的。”
在这气氛肃杀的紧要关头,成帝竟然还在悠然的评断着敌方军力的长处,车驾后方的文武百官们带着紧张和诧异的心情,小心窥视着前方的情况。
北堂逸眼底滑过一闪而逝的难过,父亲会见过赤鸣军,也是因为母亲的原因吧,当年,域华城中除了他,再没有人知道母亲的身份。
成帝没在意儿子们的争论,他打量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跟前的小儿子身上,北朔与苍古一脉的恩怨经历了几百年,终于又直面相对的浮现在这里。
“逸儿,你可知苍古一脉与北朔的厮杀会是个什么局面?”
北堂逸抬起波澜不惊的眸子,“独存余一。”
“那对北朔的又会有怎样的影响?”
“北朔西面有鹿锦国的虎豹,南面有不虞国的豺狼,京都内战,百姓惊慌不止,四域边防也必定军心涣散。”
成帝沉沉的恩了一声,似很满意他的回答,“苍古一脉,会忍心见到那种局面吗?”
北堂逸眼神一暗,“父皇是希望我能为北朔的未来着想,让苍古一脉的人束手就擒,然后再让我自刎在您的座驾前吗?”
“逸儿!朕不是这个意思。”成帝连忙说着,眉宇间浮现忧伤又无可奈何的情绪。
“这数百年来,苍古一脉何时有过威胁到北朔朝野的举动?难道就因为先帝对苍古一脉的顾忌,就非要将他们置之死地,”北堂逸挥手指向身后的赤鸣军,“父皇可知,就算北朔一直四处诛杀苍古一脉的人,他们还是依旧为北朔子民默默地付出着,父皇忍心看着他们惨死?”
他的声音逐渐冰冷,“就算你们答应,北朔的子民也不会答应!”
“如今四海升平,北朔的子民不会想要翻云覆雨的日子。”
“那我们便赌一赌,”北堂逸笃定的回话,“还是父皇想看看,少了苍古一脉,北朔还会有怎样的四海升平。”他的声音不高,却有很慑人的震慑力,因为他心中清楚,北朔山河里有无数苍古一脉的影子在里头,如今的和平有大半部分都是苍古一脉的人用心血和命换来的。
成帝默然注视着小儿子,恍然已经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刚才北堂逸也已经说得很清楚,苍古一脉没有夺权的野心,可先帝遗训在侧,他们又不能就就此作罢的放他们离开,半晌,沉默一阵的成帝再度开口,“苍古侯,说出你的目的。”
“皇上,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北堂逸作辑长拜,因其认可称呼,他亦以苍古侯君的礼数回应,他想要一个公平谈判,一场他与父亲的单独谈判。
成帝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看了看四周,“就以这样的形势吗?”
“我会命赤鸣军退出域华城,”北堂逸站直身子,将身旁的莫梨君揽入怀内,“但若我与她的安危有恙,必仍会重现现下的局面。”
“依你之言,”成帝说完返身回到车驾内,幽幽的又说了一句,“就算你是苍古侯,也仍是朕的儿子。”言下之意,他不是会狠心到要杀自己的亲子,北堂逸微愣一阵,牵着莫梨君转过身子,“赤鸣军听令,退出域华城,驻守城外。”
“赤鸣军得令!”
伴着齐亮的应答声,唰然响彻一片卸刃的声音,随后而来的是轻微唏嘘声,是死里逃生的禁卫军发出来的。
待赤鸣军整齐有序的退出西城门后,成帝带着文武百官与其他皇子们先行离开,动作最慢的北堂景看着他们怒哼一声翻身上马,他牵动缰绳,怒目望向西城门城楼上,调转方向策马离去。
莫梨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空荡一片,她忽然记起李谨霖方才就站在城楼上,心中升起一阵疑惑。
他们的车驾尽毁,不多时,便有一名驾车车马的小太监出现,他目光有些胆怯,弱弱的开口,“殿……哦不,侯爷,皇上派人接您去泽明殿。”
北堂逸点头,“先回一趟玉斛吧。”他淡然说着,想牵着莫梨君踏上马车。
莫梨君反手拉他,“你不带我过去,让我一个人在玉斛等吗?”
“你放心,他们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北堂逸轻松的说着话。
“属下参见侯君,参见夫人。”
两个整齐有力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正疑惑的莫梨君回头,看见两个赤鸣军的人留了下来,原来他一早就想好了,不让她跟着去。
莫梨君邹眉努嘴,却又无可奈何,“好吧,我在玉斛等你。”
北堂逸温柔的点头,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恩,多谢娘子体谅。”
绕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原点。
莫梨君心中郁闷脸色难看,看着车马载着北堂逸离开,她返身入宫,顺行三人,满脸惊讶诧异的吉来跟在最后面。
吉来早已听说主子爷的事情,西城门告危是怎样震撼的大事,但最震撼的还是主子爷一下成了苍古侯君的消息,他到现在还无法回过味来,他前头是两个佩刀的威武赤鸣军,皇子妃回来之后,他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莫梨君忽然步子一停,回头找身后的吉来,“去升了炉子到书房来。”
“奴才遵旨。”吉来连连应声,急忙小跑去办了。
“还有你们俩,不用跟的这么紧,论功夫,我不会比你们弱。”莫梨君看着保护的两个赤鸣军,很不习惯有人贴身跟的这么近。
“属下知道夫人是有功夫的人,可现在夫人怀着身孕,所以还是由我们来保护夫人吧。”其中一人拱手做辑,礼貌得体的回答。
莫梨君微愣,“你们知道我的身份?”知道她是黑风寨的贼婆子?
那人点头,“知道一些。”
莫梨君轻笑了笑,她直到刚才才知道苍古一脉与赤鸣军的存在,而他们却早已经知道她的底细了。
“罢了,待会你们守在门口就好。”
“是,夫人。”
她笑笑着转身,朝着前殿书房的方向走去,这声夫人听起来倒比九皇子妃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