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拉德科夫
布谷鸟叫起来特别有力。它的歌声从容不迫却非常嘹亮。布谷鸟的歌声在有共鸣效果的森林里,就显得更高亢了,而这样的森林总归可以找到的。不只是鸟,风也喜欢这样的森林来放大它的声音。
布谷鸟爱到别的鸟所在的地盘去叫。鸫鸟在矮树林里生活,它们讨厌尖叫声,暮色中的丛林在雾霭弥漫中沉沉入睡,而布谷鸟偏偏在这时到鸫鸟的地盘去叫,还叫个没完没了。
我们在一片茂密的松林里站着,一只布谷鸟就在我们头顶叫。它蹲在黑黝黝的松树稍上,仿佛它只要抬头就能啄到闪烁的星星。它蹲在那里,尾巴微微翘起,双翅微微塌落,喉咙胀得粗粗的。它不停地向着落霞染红的西方,一边频频地躬身一边声声地唱。
这鸟可真能叫啊。
布谷声声震响着整个黑魆魆的松林。松林中的布谷鸟叫声,直冲林带后面的晚霞,在那遥遥的、远远的远方,另有一只布谷鸟在跟我们的布谷鸟应和。这边咕咕咕,那边咕咕咕,两部合唱,唱得很有节奏,很合拍。
我们这边叫成三段式:咕——咕——咕;那边的叫法也同样改成了三段:咕——咕——咕。
我们这边忽然改了,叫成:“嚯——”;那边就也回应“嚯——”。
就这样叫着,谁也不间断,谁也不乱套,谁也不抢先,谁也不落后。就这样你来我往,纹丝不乱。我便呆呆站着听,痴痴地听。
在黑糊糊的松林上方,已经出现好多星星。晚霞已经褪尽,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布谷鸟还依旧在声声地叫!其他的布谷鸟都不叫了,可我们的这只布谷鸟还在叫,它就是要证明,它比其他的布谷鸟要顽强,谁要想比过它——做梦去吧!
我们弄不清我们听了多久,我们也弄不明白那只回应的布谷鸟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们的布谷鸟是再没有谁跟它应和、跟它对唱的了,现在就它自己叫,自己跟自己比,一声响过一声。
岁月像林中水滴,都落了多少了啊!而布谷鸟的叫声还依旧是那么响亮,像松林永不衰败,像霞光总是明丽,像林中回声的轰响无尽无休。
听布谷鸟叫,听一天活一天,活一天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