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深秋似乎不解,一脸茫然的样子,莲香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我是来自和这里不相干的地方,天缘凑巧,还是劫数使然,竟然在大明国的后宫里蛰伏许久。想来我两世为人,都是孤苦的命运,没有真心人相陪。如今虽然荣华富贵,可是弹指间,又灰飞烟灭,好像这一切都不曾来过,又好像,这都是老天在作弄我的命运。”
深秋扯了扯莲香的衣襟,道:“娘娘,夜深了,还是回屋去吧。”
莲香深深地长叹一声,转身回屋。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只见两个王府家的仆人过来请安道:“小的参见贵嫔娘娘。这些是我们王爷命人送来的日用物件,请娘娘过目收下。
莲香看过去,原来是一些生活用品,不由得暗中赞叹王爷心细,便说道:“回去谢谢安亲王,本宫日后自当登门拜谢。“
那仆人放下东西,径自去了。这里莲香和深秋将东西都拿进屋去,倒也不少。巧儿看了这些东西,也十分欣喜,说道:“这边伺候的人少,以后少不得我们还要自己生火做饭,娘娘,安亲王如今镇守在这里,如果和他搞好关心,想必咱们也不会太拮据。”
莲香道:“虽然人家好心,咱们也要懂得分寸。唉,现在看来,这里和冷宫有什么区别呢?想当年金嫔也在这里过了一年,必定也是苦不堪言,因此她宁愿在皇甫贵妃手下听差,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受苦了。可见这日子真的是不好过。”
巧儿道:“娘娘放心,不管怎么好过不好过,咱们都过的下去,有奴婢在,就不会让娘娘受苦的。别看巧儿我岁数不大,琴棋书画我是来不得的,这下人们干的活,却也难不倒我,只是娘娘别嫌不好,笑话我才是。”
莲香道:“怎么会?看眼下的情景,只怕我也要动手,才能够过的下去了。”
巧儿和深秋对望一眼,都没再说话。自从进了南京行宫,这里本来就人少,那些宫人们都是粗使的丫鬟,自己分内的活计还干不过来,论及细致,自然是照顾不到她们。也许真如莲香所说,她们要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了。
当下众人都嘿然无语,各自回屋安寝。长夜漫漫,莲香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来是换了新地方,觉得新奇;二来是连日劳累,一旦无事,反而心中添乱;三者,这里久未住人,未免也冷清的很。莲香盖了两层被,还是觉得寒气浸骨,想起自己在宫中的种种,如今来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要在此度过余生呢。
那边深秋和巧儿也是睡不着,两个人在一起说着话。巧儿道:“姑娘,这以后咱们得多开导娘娘,以前咱们在梨香院的时候,何曾受过这般冷遇?去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人人都陪着笑脸?如今这样冷冷清清的,只怕娘娘一时失落,会伤及身子。”
深秋道:“我瞧着娘娘心事重重,好像没人能懂得她的心思。也难怪,娘娘从小失去双亲,是在我们家长大的,自然心事比别人多一些。都说侯门深似海,娘娘在宫里头,自然受了不少的委屈;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娘娘在皇上跟前,想来也是胆战心惊的。”
巧儿道:“要论及从前呢,我也是和娘娘一起从苦日子过来的。做美人的时候,虽然是小主,可是真比奴才还不如,寄人篱下的日子,处处都要看主位的脸色。后来好容易熬到贵人,皇上却也没有临幸过,日子好过些,毕竟也还是寄人篱下,只是不常在主位那里了,要日日到养心殿伺候。后来有幸得了恩宠,升为嫔位,又能协理六宫,恰好那时候皇甫贵妃和杨淑妃都被降位,禁足在自己宫中,咱们娘娘可谓是春风得意,鲜花着锦。后来怀了龙子,更是烈火烹油。后宫里哪个敢对娘娘不敬?就连那皇甫贵妃,也要给三分面子。只可惜今年年初,大年夜皇上虽然晋了娘娘的位份,却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利,皇甫贵妃一跃而起,从此娘娘就处处掣肘,再也不得安生。后来每况愈下,竟然被别人算计也不知道,呼喇喇大厦倾颓,才导致今天局面。”
深秋静静地听着,良久方道:“若论起这些事来,原是后宫风气如此,历朝历代,就算是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也争风吃醋,斗争不休。如今看娘娘的意思,她是心中有怨气,却不肯发泄,只是自己默默承受,这还了得?原本咱们娘娘没有错,这样一来,作践身子,太不值得了。”
巧儿道:“所以说呢,让姑娘想法子多劝劝娘娘,咱们即便要在这南京住,也要开开心心的,别藏着心事,憋坏了身子,那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深秋道:“也需要见机行事的。不着急,且缓缓图之。明日小安子就回京了,咱们可让他代为传话,在王福公公那里递几句话,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如今能传递话的,也只有他了。明日我再修书一封,给家里送去。如今娘娘在南京,看看家里能照顾些吧。只是隔得远,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巧儿和深秋商量了半天,皆是并无良策,只能安于现状,两个人说的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深秋去伺候莲香梳洗,俨然已经成了贴身丫头。巧儿自到御膳房去安排吃的。不想御膳房不仅远的很,而且也久未开火,掌勺的师傅都是随着皇上来的,平日里的师傅手艺不高,都是做给下人们吃的饭菜。巧儿看那饭菜,比之北京皇宫,真是天地之别。捡那些能吃的盛了两样,一路走回听月馆,差不多都凉透了。
这边深秋伺候莲香梳洗后,仍然坐回床上,连日来奔波不已,再加上心情上的大起大落,让莲香已经没有力气去折腾了,只想躺着静养。巧儿端回了饭菜,一看都凉了,也无奈的很,说道:“这都凉了,可怎么好?看来还得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咱们自己做饭菜吃,也省得这么来回跑了。”
莲香正好没睡足,也不想吃饭,便道:“既如此,你们去收拾小厨房吧,我这里再睡一会。”
巧儿便把饭菜都放在桌子上,去旁边厨房收拾。深秋坐在那里写了一封家书,叫过小安子来,嘱咐他回京要说的话。莲香在里头听见了,又把小安子叫进来,道:“你跟随本宫来到南京,本来是有功劳的,只是现在这边的情况也不好,本宫有心赏你,却也没有东西可赏。你这一路回去,要自己多加小心。”
小安子叩头道:“贵嫔娘娘费心了,小的日后还全仗贵嫔娘娘提携。”
送走了小安子,深秋也来到厨房收拾,两个人弄得灰头土脸,钗横鬓乱。可巧安亲王刘恬来看望莲香来了,一见到深秋和巧儿如此狼狈,他吩咐一声,让自己手下来帮忙,又命人去府里拿些应用之物。
深秋道:“王爷不必太过操劳,横竖我们到这边的内务府去支领,也尽可度日的。”
刘恬道:“傻孩子,这里的内务府,只是挂名儿的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现成的东西?如今贵嫔娘娘身子不好,自然要有人悉心照顾的,本王在这里,定然不会让娘娘受罪。”
深秋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刘恬道:“娘娘在里面可好?本王要去拜见一下。”
巧儿蹭了蹭手,道:“娘娘现在身子不舒服呢,早晨也没吃饭,现在睡着了,王爷有什么话说,奴婢一会转告娘娘便是。”
刘恬道:“哦?娘娘病了?可是呢,这一路奔波,吃了不少的苦头,一直没有好好的修养,既然如此,一会本王派人送些参汤来,给娘娘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