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也须“廉政”
班长是个多大的“官”,还不是普通一兵吗?“廉政”这个问题,似乎与咱这个平头小兵并没有多大关系。如果说有,也就是班里的新兵可能会帮叠一叠被子、挤一下牙膏、洗一洗衣服,诸如此类的小事,以此“贿赂”班长。然而,我认为作为一名班长,如果能够坚决拒绝这类小事,其产生的效应,足以使全班战友呼吸到清新和谐的“空气”,其深远意义不容小觑。多年来,诸如此类的事在我身上也发生过不少,但我都设法给予解决好,始终让战士成长的心灵晒满阳光。
那是我第一次带新兵的一个情景。我一大早起床洗漱完毕,回到宿舍发现被子叠好了。于是,我便问谁叠的,竟没有一个人承认。
上午队列训练的一个间隙,我又挨个问全班战士,都说不知道。我心里犯嘀咕:谁给叠被子呢?我刚上任不久,就有人为我服务了?很有“觉悟”嘛!
我所在的班是一班,在中队算是排头班,前几任班长有的当了干部,有的回家也干得很出色。上任前一天晚上,指导员找我谈话,说我从一个战士转换岗位成了一班班长,是中队的尖子班,中队党支部对我的期望值很高,得给全班当表率、领好头,干出个好样子。想到这,我不禁自嘲:班长不是官,却一上任就有人拍马屁了。
此风不能长!
午饭后,我在营区走着,一个身影跟了上来,我回头一看,是新兵小何,只见他满脸堆着笑容,走过来对我小声说:“班长,你的被子是我帮叠的。”
“你这是为什么啊?”
“班长,我看你很辛苦……”
“我们班里人人都很辛苦,你为何不帮每个人都叠一下呢?”
小何不吱声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问。
“没事,没事!我就是心里敬重班长!”小何说,“如果硬要说点私心,那无非也就是想‘讨好’一下班长,让班长更加看重我。”
我心想,现在的兵同几年前的兵相比,心眼花多了。我想起自己过去在部队摸爬滚打、流血流汗,从没想过什么好处,后来当上班长,立了功,自己也未曾多想。如今战士出现的这种心理,我应该如何正面引导呢?想到这儿,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讨好’我,无非是想得到一些‘好处’,不过你错了,我一个班长并没有这样的权力,入党、当班长、考警校、转改士官都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事。关键靠你自己!”
小何被我说得低下了头。此后,没敢再帮我叠被子了。我怕伤了小何的心,便又找到机会对他说:“我晓得你文化程度高,想考警校!只要班长能够做到的,我都无条件支持你!”小何听后眼里盈满了泪水。
我知道,一颗健康的种子在这名新兵心头播种下了……
我刚把这件事摆平,又遇上一件事。
一次班里的小王外出回来,竟带回来几条香烟。
我发现后纳闷了:“这小子平时不是不抽烟吗,怎么买起烟来?”
我问:“你平时不抽烟,买烟干啥?”
小王看我脸色铁青,顿时紧张了起来,说:“班长,你千万别误会,我什么打算也没有!只是,入伍前亲戚朋友交代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口袋里装点好烟,给会抽烟的班长、排长抽抽,时间长了,感情就好上了。”
我听罢,伸手把小王手中的烟拿来,塞进自己的口袋,接着又拿出50元钱给小王,说:“这烟我买了,以后发现你口袋里放一包烟,我就买一包。”
从此,没再见小王买烟了。
又过了几天,我的一脸盆衣服放在澡堂里还没来得及洗,当我找到自己的脸盆时,却发现原先泡着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我正要打听个明白,一名老兵对我说:“班长,衣服是我帮你洗的。我可没有任何功利主义,就是看你这些天够忙的,顺便帮你洗了衣服,反正中队有洗衣机,方便得很。”
我听后不知说什么好。晚上,躺在床板上辗转难眠,想起当上班长后,身边战士给自己“做好事”的一个个情景,而且他们给出的“理由”总令人难以拒绝。我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个别情况个别解决外,看来还得放在班里在大家面前强调一下,并展开严厉批评,才能全面解决。
一周后我在班务会上,专门提出这个问题,并语重心长地对全班人员说:“我是班长,多关心多为你们做好事,是我的分内事,但我不喜欢你们为我做“好事”。除非有一天我生病了,躺在床上,你们给我端端水,送送病号饭。你们总不至于希望我生病吧!”
话讲完,全班响起一阵热烈掌声。通过这几件事的引导教育,班里的战士为我“做好事”的现象得到解决。多年来,这些习惯我始终坚守着。我带了一茬茬兵,威信一直很好,兵也很好带。我想这其中的原委,是因为我对这些特殊“阵地”的坚守,我的战友兄弟们赐予我的回报。
父母的热线电话
我平时把每个战士家人的姓名、家里固定电话号码、手机号码全记在小本本上。与战士父母建立起“热线”,这样既能够向战士家人汇报其成长情况,亦多了几分对战士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主动性和针对性。
说起来好处很明显,但如果把握不好尺度,没有注重战士的自尊心,把战士的表现全都如实向他家人汇报,往往也会出现一些负面的效果。我算是深有体会,这里说一个例子。
林宛生是江苏宁波人,独生子,爸妈对他应征入伍的期望值并不高。他的家条件挺好,爸爸妈妈都是生意人,年收入超百万,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儿子在部队把身体锻炼好、能吃苦、会听话就满足了。
新训结束后,小林分到了我班里。
他的新兵班长提醒我:“这小子比较松散、很懒,到一班后可能会拖后腿!”
这个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其实,小林在新兵连时,就在我带的班隔壁,他的表现我也略知一二,没想到中队把他安排到我班里。不过,多年来类似这样的战士还是不少的,我早已习以为常。
小林到我班里后,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他父母,把我的大名告诉他爸妈。没几天,小林告诉我说,他父母要请我接电话。小林爸爸说:“班长你好,我儿子年龄小,在家里没吃什么苦,还不懂事,希望你多多管教,他有什么做不好的请尽管批评,我手机电话是……”
一段时间下来,小林表现确实不算好,最大的短处就是懒,说话不太诚实,与其他战士玩不到一起。我决定与小林父亲建立起“电话热线”,从中摸清小林的个性、喜好、优点和缺点。
很快,我便对小林的各种特点掌握得八九不离十,我也把小林在部队的表现全“抖”给了他们。
有一天,小林对我提出:我好久没吃肯德基了,我要上街好好“啃”它一顿。两天后,小林母亲打电话给他说:“儿子,你到部队了还整天想着吃肯德基,这不让人笑话吗?”
小林起初感到奇怪,但很快便想到是我告的密,于是气冲冲地找到我质问:“班长,吃肯德基的事是你告诉我爸妈的吗?”
我说是啊,这没有什么吧。小林说:“这芝麻小事,给我爹妈讲,你这是在打小报告。”话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对小林的表现,我始料未及,想到过去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太迁就了,他才如此放肆。看来,对他还得狠心点。后来,小林每到周末都要请一次假上街吃肯德基,我均不予批准。
两周后,他索性跟我说:“班长,你批准我最后再上街吃一次肯德基,下不为例!两个小时内一定归队。”我看他决心很大,能够这么说也算有进步了,就批准了他的假。
没想到,他这一去四五个小时,不见人影回来,这回可把我给急坏了,几位外出的战士都说,没跟他在一起。中午,我无法入睡,同队长请了个假,到附近几个肯德基店转了一遍,连个影子也没见着。我返回营区时已是下午3点。刚进营区,队长便叫住我说:“小林今天上网吧玩游戏机,被支队纠察队发现,带回支队,现已回来。”
看到一脸不高兴的小林,我真想抽他个耳刮子。我耐不住了拿起电话,拨通了小林父亲的电话。
晚饭前,小林又气冲冲地找到我说:“你为什么又到我家人那儿告我的状?”
最后还带着哭腔对我说:“班长,你认为我去网吧,被支队发现,挨了批评,给中队抹黑了,我好受吗?你还往我家里打小报告,让他们为我操心,批我,骂我,让朋友笑话我,是不是……”
我听了心里也开始不好受起来,感觉到自己的做法可能确实有所不妥,虽然小林的父母希望有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但作为带兵人还是应该掂量掂量,哪些该讲,哪些不该说,得动一动脑子才行。我于是公开向小林道了歉。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主动给小林父母打电话,小林父母不放心,忙打电话问儿子,知道没什么事,放心了。又过了一段,小林也耐不住了,找到我,说:“班长,以前我反对你打电话给我家人,是嫌你什么都讲,老让大人说我不成熟,不听话,心里很烦。但我明白,这些你都是为我好,以后你还是多给我爸我妈去电话吧,你的电话比我的电话还重要。他们更信任你。”
此后,我在电话里不再打“小报告”,而是以表扬为主,对于小林身上的缺点,我鼓励他自己主动向父母说。
这样一来果然奏效,小林父母说以前儿子在家听不得一点不顺耳的话,现在变了样。从此,小林各方面表现也发生了变化,年底还评了“优秀士兵”。退伍那年,小林的父母从宁波老家赶过来,专门找我合了个影,过了几天照片寄过来,还附了一首打油诗:
儿子两年在部队,
浑身上下有兵味。
感谢部队大家庭,
咱家事业有望啦!
新兵的自尊心
带过兵的班长都知道,新兵的自尊心是很强的,保护好新兵的自尊心就等于保护好他的积极性。
对这个想法,这些年来我一直有深切的感受。
前年春天,新兵张林分到我班里。我召开了班务会,欢迎小张的到来。期间,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小张先是把班排营房搜索了一遍。最后,当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只摆放在班排外面的痰盂时,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起初,我有点看不懂小张此举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猜想这是一个爱卫生、讲文明的新兵,他习惯于把痰吐到痰盂里,所以到营区后第一时间便寻找痰盂。那会儿,我内心多少还为这名“讲卫生”的新兵感到高兴。
结果第二天值班新兵报告说,痰盂旁边全是“水”,像谁在那里撒了一泡尿。他希望班长能够在全班说说。我一听,立即联想起小张找痰盂的事,会不会是他干的?我对值班新兵说:这事先别下结论,我了解后再说。
新兵走后,我心里老惦记着此事,想搞个明白。到了半夜,门口传来水柱敲击痰盂的声音。我一下清醒过来,佯装睡觉,看看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
很快这人进来了,果然是新兵小张。我没有惊动他,待他睡着后,我悄悄起床把痰盂端到厕所倒掉,洗刷干净端回来,还用拖把将痰盂周围的地抹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我跟没发生这事一样,照常带着全班出操、训练。我觉得新兵刚下中队不久,我还不完全了解小张是什么性格,这事事关一个人的自尊心,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我琢磨着怎样来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天开班务会前,我把新战士全部带到营区的各个角落,一一介绍了几项营区里的设施,要大家一起用心爱护,最后说到了摆在房门口的痰盂,说这是给大家吐痰用的,吐痰时要看准,不要吐得痰盂周围都是。接着我又说,喝剩下的水不要往痰里倒,溅出来,会影响营区的整洁。
我说的最后那句话,虽然没点明是撒尿,但是却足以令小张脸红了。后来,我打听到这位新兵在老家,习惯在屋外摆个尿盆,夜里撒尿用。到了部队后,便把痰盂当尿盆。要是我当全班的面说了这事,一定会让这位新兵羞愧难当。
这种方式提醒果然有效果,之后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过了数月,驻地发生了一场火灾,我带着全班在一线火场扑火,这位新兵表现异常勇猛。回来后中队将其报批三等功,当小张戴上军功章后,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久久不放,说:“特别感激班长,没有自尊,哪有这枚军功章?”说着,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转化“刺头兵”
两年前,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一条喜讯伴着习习海风吹进了三中队——退伍老兵李国燕创建了自己的“军校”。为此,熟悉李国燕的老兵们都叹服不已,我的心中更是万分欣喜。
2003年冬,李国燕从广东湛江入伍,来到莆田支队教导队,成了我班上的一名新兵。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天下午,几辆运兵车在我们热烈的掌声中缓缓驶进了教导队的大门。车停稳后,新兵们提着行李袋一个接一个有序下车。突然,车棚内的一声大喊打破了这份安然的秩序。只听“闪开”两个字,话音刚落,一只绿色迷彩包从车内飞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身材瘦长、面色铁青的新兵撩开车尾的人群跳了下来。
他的这一举动,被我们几个带兵班长牢牢记住了,大家都希望这个“刺头兵”不要分到自己的班上。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在他胸前的姓名卡片上。可就在我暗自祈祷时,队长的一声“李国燕,十班”,像是往我头顶灌了盆凉水,让我全身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