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画家B叫我去欣赏他画的一幅满意的画作,我来到了他租在校外不远的私人画室时,恰巧他的女友D也在。当时午后夕阳的光辉丝丝缕缕地透过那扇半掩着的窗户,照射到了画家B的画室,把画室恰如其分地涂抹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显得十分温馨。夕光虽然微弱,但是依然显得十分绚丽多采,我感觉到了那光线依然如金针那样强劲有力,那些阳光就好像是成了形的针状物一般,缠绕在画室的一角。在门口看到这些阳光,让我感到有些迷乱,恍若置身仙境一般。当我把目光转移到了画室阴暗的另一角时,我就看到了画家B和他的女友D。画家B背对着我,正坐在一把简易的折叠椅上,一手拿着画夹。画夹被斜立着靠在膝盖上,他一手在画纸上忙碌地画着什么,俨然一个专业画者的姿态。他全神贯注,全然没察觉到我的到来。而女友D俨然一尊雕像,以一个优雅的姿态把身体固定住,一动不动的。她坐在一把比画家B的椅子还高的椅子上,双腿交叉相互盘曲着,一只手靠在膝盖上支撑着微低着的头,做沉思状,另一只手自然地垂着,长发如瀑布一样柔顺地披散在头的一侧。在朦胧光线的映衬下,她的面目显得有些迷离不清,但看起来更加富有神韵,更加貌美,在她的身上流泻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可与西方的断臂维纳斯相媲美。我想她可能看到我来了,但迫于那时的情景,不敢动弹,也就没露出半点声色,亦或是她太过专注了,没看到在门口的我也说不定。我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也许她此刻也是陶醉地沉浸在与画家B同样的境遇中,对外界的动静全然没有察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画家B作画的情形,却让我看到了画家B对艺术的执著以及艺术的神圣。
看到这样的情景,为了不打扰画家B继续作画(我知道画家B向来是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作画的,他常常对我说他画画时总是倾注了很大的精力,容不得别人打扰,那样的话效果就会受损的,就会失去了原先的感觉了),我就先折了出来。我想先到附近的街上溜达溜达,等过些时刻再过去。一个人游荡在繁华的街道上,就像是一条在大海中游窜的小鱼,微不足道。午后的阳光还是显得有些刺眼,外面的风肆无忌惮地吹着,透着些许的寒意,让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于是我把风衣的领子竖起,弓着身子,尽量把身子蜷缩在风衣里,以躲避寒风迎面的侵袭。午后的街道弥漫着一股忙碌的气息,很多人都赶着去上班或者上学,公共汽车停停走走,车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者神情悠闲,或者满脸忧郁,流露出对未来的忧患。自从和晓晴恋爱以来,很久没有一个人走在繁忙的大街上了,现在竟觉得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没了往日孤寂的感觉了,还由此生出了些许不可捉摸的诗意。虽然身边少了晓晴的陪伴,但是我却沉浸在与晓晴恋爱时的点点滴滴中难以自拔了。晓晴此刻会在做些什么呢?说不定她还在温暖的梦乡中甜蜜地沉睡着呢!
一对夫妇领着一个活泼的孩子从我的眼前快快乐乐地走过了,他们的笑声惊动了我的回想。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恍惚之间,让我感觉到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情景。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变成了右边那个年轻的男子,而左边那个年轻的女子则变成了晓晴,中间则是我们共同拥有的活泼可爱的孩子。我们就这样一左一右地牵着我们的孩子,在大街上快乐地行走着,全然忘记了尘嚣的芜杂。我们甚至还和孩子共同哼起了儿歌,仿佛那时刻整个天地间除了我们三人就再没有别人了。我们是多么忘我和陶醉!
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着,寒风依旧不紧不慢地吹拂着,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外面的寒气。不知不觉走完了整条大街,先前街中人们忙碌的情景在身边如流水一般悄悄地流失了,此刻我已置身于大街的尽头,大街的尽头比先前明显寂静了许多,只几间店铺在街两旁林立着,路上的行人很稀少,像蚂蚁一样,三三两两地分散走着,其余的大多躲在店里面挑选着货品或者与店主讨价还价,估计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画家B应该完成他的画作了吧!于是,沿着大街的尽头,我又折了回去。
当再次来到画家B的画室时,午后的阳光已没先前那般晃眼,显得更加微弱了,阳光已经快走完它的旅程了。看来,我在街上晃悠的时间挺长的,沉浸在对往事漫无边际的回想中,都已经全然忘记时间的悄然流逝了。画家B见是我来了,显得十分兴奋。他请我坐下后,当即从墙上挂满了的琳琅满目的画作中,拿下了一幅画作,把它平展地摊在桌面上,嚷着要我马上欣赏欣赏。说真的,我还从没有看到过这样新奇的画作。因此,我当即脱口对画家B说,这根本不是画嘛!这叫什么画呢?一团乱糟糟的。画家B的画作确实如我所说的一团糟,根本看不清画中的景物。展现在我眼中的是模糊不清的各种颜色混杂而成的一幅图景,完全看不出所画为何物。一开始,我还以为画家B是拿错了呢?画家B怎么会拿了一幅孩子随便乱涂乱画的画给我看呢?对我的惊奇,画家B并没有表露出什么遗憾,依然显得十分自得。接着画家B再也抑制不住他的自豪了,先是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后神情得意地对我说道,你这就不懂了,这才是现代艺术,这叫抽象画懂吗?西方现代绘画艺术发展的又一高峰期的产物。据画家B说,他从小就很喜欢画画了,从会走路起,就开始在土地上乱涂乱画了,一有什么构思,就喜欢拿着一根树枝或者其他什么可以涂画的东西在地上画些他喜欢的东西(当然那只是一个无知孩童的奇思妙想,其实也就是往土地公公的脸上胡乱涂了些线条之类的不成形的东西,或许那就是他后来对我介绍的抽象画,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是,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去重新构图。但那时候的画家B却对此乐此不疲,直到把自己也涂脏了,挨了父母的训斥,才因此而恋恋不舍地被迫离开自己的阵地。看来他天生就是个画家了),并由此开始了他的画画生涯了。从那以后开始,画家B就与画画结下了不解之缘,小学、中学、高中直至大学每次都在绘画方面表露出极大的热情并在此领域取得了非凡的成绩。画家B还常常对我说,画画是他的第一生命,是他的一切,是他最神圣的恋人,是画画给了他人生的动力,没有了画画他的人生之花也将因此凋零。为此,我们常常说他视画画如命。画家B不但精通各种类型的绘画,在绘画理论方面解说起来更是头头是道,丝毫不比一个绘画博士逊色。画家B接着耐心地为我解说道,欣赏这种画作时,关键是要充分发挥想象力,要能在平面的图纸上,看出三维的图景,还说从不同角度去观察就能得出不同的图像。最后经他耐心而又详尽地解说下,我终于多少也能从中看出点端倪了。他说这是一幅他最新尝试的另外一种风格的画作,先前那些画作都是现实主义的代表画作,这幅画作是现代派的代表画作,是他依照西方抽象派画作的画法首次完成的一幅画作。他还补充说从这幅画作中可以看出两种图景:一种是一天真、美丽的长发少女在日薄西山金黄的余晖的照耀下,在青草坡牧羊的情景;另一种情景是一白发老妇在潺潺流动的清泉旁梳洗宛如瀑布般的苍苍白发。画家B把此画定名为《轮回》,极富宿命的色彩。很显然,画中若隐若现的那个牧羊少女的原型应该就是他的女友D了,我甚至猜想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也是他的女友D,只不过是年迈了的女友D。最后画家B强调说,他此次参加省绘画比赛时,准备尝试一下此种风格的画法。他表示这种画法的难度极高,画虎不成反类犬,一处出现了差池,全幅作废,目前在国内精通此种画法的人屈指可数,如果成功将给他带来极大的荣誉,并无疑将在他的绘画生涯上画上极其美妙的一笔。
多年以后,我才真正对西方现代兴起的各种类型的绘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当然包括印象派画作和抽象派画作。印象派画作的鼻祖:莫奈,代表作《日出.印象》。抽象派画作的杰出画家:毕加索,代表作《阿维尼翁的姑娘们》。那时候画家B就对现代派画作有所涉猎并进行亲身实践,已算得上是走在时代的前列了,要知道那时候连大学的绘画课堂也根本就没怎么提及西方现代派的画作,西方现代派画作被看成是鸡肋,可有可无。至于说画法,那更是绝口不提的,或者根本就无从谈起。那时候现代派画作并没有被深刻理解以及得到应有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