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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孤恋花(6)

省第三届绘画比赛的日期迫在眉睫,我将陪同画家B他们到与Q市毗邻的F市去参加比赛。当晓晴得知,我将和画家B他们一同前去比赛时,不禁有点埋怨起我为何不带着她一起去。晓晴以嗔怪的表情直盯着我看。当然我知道晓晴是故意这样的,她是很温柔的,根本不会去介意这样的事情。晓晴之所以表现出对此事的关注,无非是她适时向我撒撒娇的一种小伎俩。晓晴并非温柔得刻板的女孩,她同时是个有情趣的女孩,这也是我至今仍无法忘记她的原因。因此,我也常常借机和她开开玩笑,调节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每当她对我露出嗔怪的表情,并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可爱神情直盯着我看时(她看起来咬牙切齿的,有点调皮,根本不像是个恶人,反倒看起来很可爱),我就会装作不理会她,任凭她左推右搡,依旧石头一般不露声色,直至最后她缴械投降,以她的失败而告终。那时她一般会先露出笑脸,然后继续嗔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而我一般会立即对她赔礼道歉,附和着她的进一步撒娇。我们乐此不疲,我们的感情之花因此天天绽放。当然如若遇到棘手点的问题,失败者当然是我。我不但立即缴械投降,还得立即对她作出某种承诺,保证以后注意,绝不再犯。严重的情况,我还必须写保证书,盖上私人印章,然后郑重地交到晓晴手中。那时候晓晴就像是个皇帝一样高高在上,我只能任凭她处置,丝毫不敢触犯龙颜。我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细节再出了差池,惹得晓晴再度生气。当然最后,我们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彼此谅解了对方,不忍再让对方受到半点伤害。我知道晓晴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她生气是有理由的,同时更让我觉得自己理亏,觉得对不起晓晴,为了怕对她造成进一步的伤害,我能不先作出让步吗?我们是多么不想彼此的心灵受到一丝创伤,我们追求心有灵犀的柏拉图式的恋爱。关于这类的小问题,我只需稍微对她解释一下就行了,她露出笑脸后,我就轻轻捏住她的笑脸,笑着对她解释道,那是因为绘画比赛限制陪同参赛者的名额,再说了正逢期末考试关键时期,考试重要!我接着对她认真地承诺,及早回来,绝不耽搁。就这样,我们笑得更开心了,甚至笑出了声。我们常常因为这样发自内心的透彻的笑声,引来路人莫名的侧目,而不自知。我想,那些人说不定会因此把我们当成疯子了。

未料,我高高兴兴地陪同画家B参加比赛回来后,我和晓晴的关系竟会变得如此严重和复杂。没想到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情况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完全理不清头绪了。当我兴高采烈地跑去见晓晴,准备把比赛期间的见闻和乐事告诉她时,她却对我置之不理。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看来准是谁惹她生气了,她是真的生气了。一开始,我还抱着一丝幻想,我想可能这次只是晓晴装出来的样子更像真的生气了而已,她心里其实是没那么生气的。于是,我依旧用了以前的几种有效的方法来对待,但是最后尽管我搬出了十八般兵器,依旧不见效果。晓晴依旧对我置之不理,依旧板着一张脸,连往日那熟悉的娇嗔的神色也消失殆尽了。看来,事态的严重性已超出了我的想象了。自始至终晓晴都没拿正眼看我一眼。

情急之下,我无计可施,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至今回想起来,那天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晓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让你生气的事情了吗?”我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问晓晴。

晓晴依然沉默不语。

依照先前的原话,我一字不漏地再说了一次。

晓晴继续沉默不语,只是这次我看到了似乎有不易觉察的泪花在她美丽的眼中闪烁着。

那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我的说法了,那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呢?你就直说吧!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看到晓晴眼中呼之欲出的泪花,我的语气也显得缓和了许多,我害怕看到女人流眼泪,特别是更害怕心爱的晓晴流眼泪。当然我也知道晓晴是个好女孩,不会装腔作势,更不会轻易流眼泪的。

晓晴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她眼中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了。

那天,不管我问什么,不管我怎样赔礼道歉,晓晴总是哭,泪水弥漫了她娇小的脸庞。她低声啜泣着,只字不言;她哭红了眼,我也就不再追问了。我瞬间可怜起那时的晓晴了,我只能一直安慰着她,要她别哭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从那以后起,晓晴就有意疏远了我。那时的期末考期间成了我一生中最为阴暗的时刻。得不到晓晴的关爱,我整天垂头丧气、昏昏沉沉的,哪有先前那般动力去张罗期末考试的事情了,有时甚至巴望着白昼不要来临,就让自己在黑夜中沉沉睡死过去,但那些黑暗日子的黑夜能让我安稳地睡上一个好觉的又能有多少呢?除非是我极其疲累了,才得以昏沉沉地睡去。那时,每日每夜,我都沉浸在颓丧不振之中,仿佛瞬间成了个瞎子,找不到任何依靠,只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着。那些日子,我甚至还酗起了酒。一有机会,我就找到画家B去天地酒吧喝个烂醉,方才罢休。那时,我终于能体会到画家B刚失恋那阵子的心境了,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画家B倒安慰起我来了,当然那只是作为一个朋友应尽的职责,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依旧视酒如命,我行我素。一次,我喝得烂醉如泥,叽里呱啦地吐了许多,还依旧嚷着要继续喝个痛快。在旁的画家B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泼了我一桶冷水。那刻,我才稍微有点清醒的意识,就势醉倒在地,最后在画家B和女友D的搀扶下方才得以离去。听后来画家B说,我好几次大醉都胡言乱语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念叨着晓晴的名字,像和尚念经一样,百说不厌。当然,他不说,我也知道,那时候我最想念的人就是晓晴了。不光在喝醉的时候,我想着晓晴,在清醒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充斥着晓晴的身影,甚至在睡梦中,最常看到的也是晓晴,晓晴的身影充满了我全身心。

没有晓晴的日子里,我寸步难行。可笑的是,我连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都不知道。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晓晴疏远了。不管我怎么道歉,怎么好话说尽,都无济于事。先前对待晓晴的所有方法都失效了,我万般无奈、生不如死。每次晓晴只淡淡地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们不适合的。当我要进一步追问她原因时,她却闭口不谈。有一次,我甚至已经失去了控制,我发了疯一样,问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记得当时我用力扳住她柔弱的双臂,疯子一样摇晃着晓晴柔弱的身躯,大声追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我?为什么对过去的情分视而不见?她依旧只是摇着头,并要我不要再逼她了。她还只是淡淡地逸出那句话:我们不适合的。晓晴被我的样子吓坏了,她顿时面露忧愁,眼中闪烁着泪花。看到这样的情形,更坚定了我多日来的猜想,我想晓晴可能是逼不得已的,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她肯定比我更痛苦,不然她是不会这样的。转念一想,或许不是我犯了什么错,晓晴才会如此对待我的,而是晓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于是,那天我立即向晓晴对我的失态表示道歉。我还哀求她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得对我说,有什么苦衷也尽都可以对我说无妨。但晓晴依旧面露忧愁,眼中闪烁着泪花,一言不发。直到最后,才又淡淡地对我说,求我不要再去找她了,她想先一个人静静。她还说,不是我的错,是她的错,乞求我能原谅她的无情。晓晴就这样离开了我。望着她柔弱的身影,想起她曾经温馨的话语,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晓晴是个无情的人,我想,晓晴肯定是真有什么苦衷的,不然她是不会这样的。那刻,我是多么想扑上前去把她搂在怀中,让她尽情地哭泣,把连日来的苦闷都哭干净了,然后重新开始我们美好的未来。但身心疲惫的我,终究没有迈开步伐,我就呆立在原地目送着晓晴的身影离去,直至她娇小的身影在我的眼中消失。

晓晴就犹如清澈溪水中一条柔顺的小鱼,当我驻足河边,有幸看到它时,惊喜地把手伸进漂流的河水中,刚一触及它,它却顺着流水,透过我手中的空隙滑了过去。瞬间我乐极生悲,泪眼迷蒙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以致我看不清它到底将游向何处?

就在那一年临近期末的时候,坚强不再的我终于病倒了。我甚至反感外界的一切,我讨厌看到生人,或者是到人多的地方去,苍白无力的我只能勉强在自己的一方宿舍里艰难地生活着。那时候我突然之间变得异常脆弱,见不得风雨,天气出现些微的变化,都将给我带来莫大的灾难,不是感冒就是头痛,更严重者就是发热了,再不然就是肠胃不适,吃不下饭菜,食量也越来越少。身体上的顽疾把我折磨得日渐消瘦,我甚至都不敢再照镜子了。有一天我都怀疑起镜子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自己了,我颤抖着手,差点把镜子摔碎在地了。看了许多医生都不见起色,医生们都说,我是太过虚弱了,要好好休息。他们开了些大同小异的药,我也二话不说的都吃了,当然效果甚微。我想,谁都不知道我确实得了什么病,只有我心里最清楚自己是得了什么病,而不管我得了什么病,我的灵丹妙药无疑就是晓晴。有时我甚至就此希望我能常常得病,让自己得更大的病,最好是病能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达到无法医治那就更好不过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不用整天生活在阴郁之中了,整天不想见人,或许说不定晓晴哪天知道我要死了,就会泪水涟涟地急着赶来看望我一眼了。这样的话,就是叫我立即死了也安心了,好几次我都巴望着那样的奇迹能赶快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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