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战场,来我这干嘛,”男子淡淡开口,纤细的手指夹着酒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还是说你对政府军很放心?”埃斯特拉弯腰拾起酒瓶,嘴凑到瓶口,手指将酒瓶底部抬起,酒香混着辛辣的液体从口腔灌入,直到瓶中滴酒不剩,才慵懒地开口:“我去,也输。”眼中泛起空洞,不知是因为无奈还是已然喝醉。男子笑笑,将酒杯灌满酒。
两人又陷入沉默。半晌,“没法改变,”埃斯特拉踢着脚边的酒瓶,“妄笑,你懂?”
妄笑呷口酒,轻眯双眼:“这酒,原本也只是水。经历会改变一个人,埃斯特拉,仇恨让你变得复杂,一味去追求力量能让你得到什么?别跟我说力量不够就无法作为,仇恨只会让你堕落,要我说,你现在仍然不够强,甚至比霜月还弱。”
“或许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可笑的话,但这总好过无法清晰地定位自己。说到追求力量,曾经的我比你疯狂得多,甚至为此做了无数错事。加入诺亚,手刃兄弟,无辜的人们一个个死于我手,而我还在追求那所谓的救赎!我想成为最强,去改变这弱肉强食和上层的无脑统治,而最终得到的呢?战场上的杀人机器,人生的失败者!人敬我,畏我,却唯独不接纳我!”妄笑手背青筋暴起,酒杯碎成玻璃渣,殷红的液体顺着指间淌下。
“‘英雄的兰普斯’我相信你没有忘记这个称号。而这个和天狼座同名的你,在民众需要你时,在哪里?”埃斯特拉不理会妄笑的暴怒,转移了话题。“你追随力量从了诺亚,手刃同胞,说什么不被接纳?是你先背弃,又谈何救赎?!你追求的是个人力量,我追求的是群体力量,仇恨让我变强,不为杀戮只为守护!兰普斯,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放下过去,走出来!我之前说的那些仅仅只是表象,为了精灵你不惜禁足山林,而世人的目光是怎样?!”
或许惊讶于寡言的埃斯特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妄笑挑挑眉:“埃斯特拉,有些真相不需要太多人知道。我做过的事,也不用再提。兰普斯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有赎罪的妄笑。”
“罢了。”埃斯特拉摆手,表示不想再将此话题继续下去。妄笑无所谓地耸着肩:“你还是想想战局。我问个问题,政府军主力去哪了?”
埃斯特拉沉默了很久,“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主力刚接了任务离开,叛军就发动了攻击,时间太巧合。”妄笑思索片刻,“在你没赶回来之前,我听到了诺亚的集结号,比精灵的还早。”
“诺亚?!不是内战?”埃斯特拉大惊。“你是说,诺亚在政府军里有内奸?”
妄笑托着下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怀疑是‘掠夺者’,”神情愈发阴沉,“就是我当初组建的那个。诺亚和掠夺者能随时保持联络。现在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初代‘Ⅰ’而已。”
“ⅠⅡⅢ…Ⅻ那个顺序?实力排行?”埃斯特拉不解。“不,实力和贡献排行。”
“还有,你这只跟我交流谈心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妄笑无语。作为回应,埃斯特拉白了他一眼。
·战场局面
随着政府军的溃败,叛军一鼓作气攻入了政府军政府。长欢等人败下前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叛军攻入大本营。出人意料的是,叛军并未大开杀戒,而是选择签订合约。政府军领地一分为二,其一交给叛军管辖,还附有许多不公平的条约,政府军全部接受。最终,高层仍然没有通过埃斯特拉的申请访问。
埃斯特拉走在战场上,远方还有许多将熄的暗火,硝烟弥漫。遍野的尸体,流离失所的居民,丧亲的哀号。他想到梦中的那场战争,也想起被射成刺猬仍旧护着他的老者。仇恨在那时埋下种子,却在未茁壮时被斩断。黑夜阻挡了他的眼,却掩不住他高昂的斗志。
战场上没有仁慈可言,那些无助的人们,我终会拯救你们,以埃斯特拉的名义,守护这片土地。他在心里想着。如果当时没有回来,那应当是和那些人一起欢闹着吧。阿贝尔一定又因为偷看杰西卡被嘲笑准头奇差,露西娅也应当在准备晚饭,而自己的身旁,也会有叼着草躺在土坡上满嘴跑火车的柯斯德。雨中的告别果真是正确的选择,还好自己没害死那个黑发黑眼的小家伙。埃斯特拉笑笑,每次想到曾经呆过的五人小队,心情都会变好。
回到帐篷时,长欢正倚在床头往外看星星。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地挤出一句话:“后悔吗?明知结局却仍旧赶回来。”
“不。”声音微弱却很坚定。
长欢又道:“你看这浩瀚的星辰,再看看渺小的我们,连自己的家园都守护不好,还能守护什么呢?渡世,太遥不可及。”他垂眼,看到自己枕边绛红色的长弓,弓的角落刻着两个很小的字“长欢”。“长久的欢乐?连我都快否定自己了。”
“划过天际之后,又会不会有人记得它曾经的闪耀。奋不顾身的勇猛,却不及月亮在人心中存得长久。可悲可叹。”长欢叹口气,“明明不会发光,又为何要逞强呢。”
“不会发光可以反光。阿贝尔,你该睡了。”埃斯特拉扔下话离去了。
长欢扭头看向他,居然没有用手语和我交流?也对,我不看他他只能说话吧。等等,他说话了?!破天荒一天之内说了两句?!记下来明天去跟霜月炫耀!历练这几年也并未完全让他开口说话,只是一个月两三句的样子,不过也比一言不发好很多。
清晨,白雪森林远方的小山上。
房屋的门半淹着,树桩上放着昨日盛酒的瓶子,瓶下似乎压着一张纸。埃斯特拉走过去,纸上豪迈的两个字映入他眼里“零诀”。埃斯特拉突然想到曾经妄笑问他为什么代号叫零诀,他回答的便是希望世上没有告别。这么多年,妄笑居然还记得,埃斯特拉觉得很欣慰。他抬头,正迎上风带起的一阵青草香。清晨的特有潮湿感看来并未阻止妄笑的出门。他成心不见,埃斯特拉是绝对找不到他的。
埃斯特拉理理衣袍,轻声开口:“东西就放你那,弄丢了唯你是问。”向着山下的方向走去。“我会成为他们的光。”
拖起阿贝尔出发时,其余多数人并未起床。他们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包括霜月。
走到山顶时,埃斯特拉停下来。这个地方,可以看见战场全貌。他只无声地看着,任凭阿贝尔在身后叫嚣耍宝也不搭理。
他一直看着死寂的战场中渐渐出现的处理尸体的精灵,直到数量已不可计时,他才转过身来。阿贝尔仍旧在保养他的弓,倚在树干上。
“走吧。”阿贝尔低着头,只看到埃斯特拉的法袍从眼前飘过。哼!小爷才不理你。
暗影飞刃擦着他的眼皮飞过,空气中只留下些许魔力波动。“我擦嘞!这玩意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当闹钟的好吗?!你想杀了我还是怎样?”阿贝尔朝着埃斯特拉的背影咆哮。
埃斯特拉没有停,左手的法杖却闪起了光芒。阿贝尔下意识将头一缩,一发血魄地狱贴着他的脑门飞过,一声巨响之后,飞起的土块全向阿贝尔砸去,他连忙闪开,烟尘过后他看见地上多了个半径七米的大坑。他刚想骂什么,又见埃斯特拉扬起了法杖。
“来啦来啦!你再轰的话这山顶都被你炸没了!再说了炸起的土块砸到花花草草什么的多不好!!”阿贝尔拽起箭筒便向埃斯特拉追去。
在阳光里,他们踏上了第二次历练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