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照义见她一脸懵懂,不禁有些好奇,又有些感兴趣思索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改口道:“再说言官们此番明面上是对沐公子发难,实则剑指太子,沐、云两家又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必然会设法保住自家独……呃,自家人。”
秦相知点头,跟着思索片刻,又觉得不对。宗照义的判断不能说不客观,她也相信沐、云两家完全可以顺势而为,将主要责任推到太子身上,保沐风一个全身而退。可他忽略了一点:沐风本人与太子的关系。
与李潇口中那个刚愎自用、个性倨傲的的二货完全相反,沐风提及太子时,言辞间有十分诚恳的敬重及赞赏,常说他有主见、不拘小节,还说以后有机会进京,定为她引荐。
这倒不见得太子的人格有多分裂,不过是感情亲疏导致对事物的认知不同罢了,其实仔细想想,刚愎自用和有主见,个性倨傲和不拘小节,根本就是一回事啊。至于最后一句,她也就当个玩笑听听,又不是在仕途上有多大的野心,谁没事儿愿往龙潭虎穴里钻?太子有什么好见的!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很确定地说那仅仅是一个玩笑了。
她要进京。
宗照义问她有何打算的时候,秦相知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沐风送给她的及笄礼。
宗照义突然来了兴趣,又问:“那么姑娘进京后的第一步作何打算呢?”
秦相知思索一番,“大概,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对方很明显地噎了一下,跟着又有些好笑,“姑娘真是性情中人,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此时的秦相知脸上的确没有先前的慌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坚定,虽然这坚定其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嗯,因为你说沐公子暂时没什么危险嘛,何况此番确实需要从长计议。”秦相知笑。
真是个怪人,宗照义摇了摇头想。告别时,终究忍不住好奇问:“姑娘当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秦相知老神在在,“应该是知道的。”
“可依在下看,姑娘对沐公子其实也不甚了解,甚至在有些方面根本一无所知。”
“我曾经帮过他,他也帮过我,还送了我这个。”秦相知往自己腰上指了指,沐风给的玉佩。
宗照义失笑。
傍晚时分,却让宗家人送来了银两、干粮和马车,并附短信:姑娘侠肝义胆,令在下深感佩服,此处略尽绵力,也是在帮在下自己,预祝姑娘马到成功,早日了了家父及众叔伯的劫。
*
京城六月,太阳公公热情的不像话。
城北近郊的某座四合院里,秦相知挑一处浓郁的荫凉地,放好躺椅,端着纯手工榨取的新鲜果汁坐上去,翘着二郎腿哼起小曲儿。
而不远处的一处石桌旁,身形消瘦的青衣书生端端正正坐在石凳上,正低着头,认真在稿纸上书写着什么。
这一趟进京背负着解救沐风的任务,如果不是半个月前机缘巧合从大街上把这书生给捡回来,秦相知做梦也不敢想象能把做任务的日子过成这样舒适惬意。
那天秦相知刚到京城,宗家的车夫把马车栓在一家客栈后面,让她在车上稍等,自己先进去看看有没有空房。
秦相知掀开一侧帘子向外打量着街上的情景,一边琢磨着如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尽快且准确地打听到沐风的消息,就听见前方路口处一阵骚动。那马儿受惊嘶叫了几声,不待秦相知定眼看清状况,前面帘子便被人胡乱撩开,一人匆忙跳进了马车里。
秦相知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再看过去,却是个形容消瘦的青衣书生。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队官兵匆匆赶到了路口,打头的四下张望一番,挥手喊道:“分头追!”
而后就见其中一个小分队的官兵们陆续与宗家的马车擦肩而过……
“唔,京城的治安看起来不甚乐观吶。”秦相知胳膊肘子支着车厢板,低头扶额,为兵哥哥们的智商点蜡烛。
想到被追赶的对象还在自己车里呢,这才抽空转过脸去看一眼,随即瞪起眼睛,又看了一眼,然后一手指着书生,“你,你……”
那书生连忙安抚:“姑娘别害怕,在下不是坏人。”
“呃,这我大概知道。所以”,秦相知饶有兴趣地看那书生,“能说说你是怎么从祖国的栋梁沦落为朝廷的通缉犯吗,刘公子?”
对方显然被“通缉犯”三个字噎了一下,紧接着又被“刘公子”三个字再次噎了一下,定眼打量秦相知,“你,你……”
“唔,本来还不太确定,这下没跑儿了。”秦相知点头。
彼时车夫过来,说已替她打点好了房间,见了书生不免有些意外,被秦相知以“一个朋友”盖过了。
想着自己已然背负了窝藏的罪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姓刘的书生请到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泡茶一边叙旧。
要说有“旧”,其实就是有一次林洛瑶禁不住大家强烈要求,带着包括秦相知在内的一行人埋伏在这书生去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匆匆扫了几眼,填补一下八卦心。
这书生全名刘通亮,就是把林洛瑶迷得七荤八素,最后被贴上负心汉标签的那位。
算时间,本届科考于上个月底结束,卡在这节骨眼儿上被官兵满大街追赶,莫不是被发现了考试作弊?!
“哦,似乎是反动。”被问及什么罪名,刘通亮不慌不忙回答。
秦相知一口茶水和着老血喷出来,呵,反动。这书生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战斗力负数,近战远程都根本打不出什么有效输出的渣,没想到搞出个罪名来反差能有这么大,已经开始盘算这篓子要捅出去自己要被判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