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透风的墙是不存在的。更何况是在皇帝大人的眼皮底下。
太子殿下和驸马爷相拥醉酒的香艳场景,还是绘声绘色地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听到太子被皇上狠狠训斥的消息,司寇昊笑得很开怀。可开怀之后……他又困惑了。因为那一天,颠覆了他整整二十二年来的某种感觉。
“二弟,在想什么?”司寇钰刚下朝回来,就看到司寇昊眯着眼睛趴在风挽亭里,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还在生气他悔婚的事情,反正最近在朝上他很不顺利,工部得了一堆费力不讨好的事不说,就连六皇子也交了不少鸡皮蒜皮的事过来,浑当他是闲人一个似的。他想去流烟宫找百里冰,却是根本抽不出空来。
“在愁冰莲花的事情?”见司寇昊没反应,他试探着又问了一句,“你不说我可走了,我可一堆折子等着呢。”抬头看了看天色,平时这时辰,这二弟不是还在会周公的么?起这么早不说,居然还摆出这么副神情,真是稀奇。
闻言,司寇昊眼皮子动了动,雾蒙蒙的眼底光亮一划而过,瞬时又一片迷惘,“为什么呢?”很轻的嘀咕声。
“什么为什么?”司寇钰好笑地弹了下他的脑门,“你装什么深沉?我还不知道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主意?”司寇昊摇头,继而抬眸将司寇钰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大哥,你有没有抱过女人?”
司寇钰愣了愣,眼光顺着旁边的桂花树溜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二弟,你开窍了。”
司寇昊摸摸发烫的脸颊,阖上眼帘。他只是……想不通而已。自小他便讨厌与女子接触,且洁癖甚为严重,那天一早,为了找司寇钰他曾情急下拽住了芜儿,害他连着几天都拼命的洗手。可是……那天在太子府里,太子的接触明明让他恶心得想吐,且差点起了杀念,可是琼函的怀抱,却软软香香,舒服得让他有点怀念。
他原是想从太子怀里挪到琼函怀里,总好过一些。却没想到……自己竟会丝毫也不排斥,且生平第一次觉得,女子身上的味道其实也挺好闻的。那样的感觉,很陌生,有点像是遇到百年陈酿,不忍放手。
“难道是婂婂?”司寇钰略一思索,便得出结论。
“不是你想的那样。”司寇昊回过神,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指指身旁的凳子,“坐,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见他神情略显严肃,司寇钰敛起笑容,撩袍坐下:“可是太子那里有什么问题?”
“冰莲花应该是在太子手上,这东西再珍贵,也不至于让他这样藏着掖着,我总觉得不对。”司寇昊蹙眉,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迷惘,继而低声道,“这件事我会去查,但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却是和婂婂有关。”
“哦?”司寇钰怔了怔,继而淡淡一笑,“你想说什么?”
司寇昊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她中了蚀月。”
“蚀月?”司寇钰神情一紧,清冷的眉眼凝住,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愧意。他竟然……在她时日不多的情况下,提出悔婚。
直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这便是你闯御书房的原因?”
“不错。”司寇昊点点头,“你也知道,这毒无解。且这件事情,她府中只得几个随身之人知道,怕是连皇上皇后也未必知情。”
司寇钰低头沉吟,“那你可知道,她为何会中蚀月?父亲之死,她知道多少?”
“还未知晓,”司寇昊轻叹一声,眼神又恢复了迷惘,“三年前,她身边没有那四人,这三年间,也极少见到她出现,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觉得蹊跷,以她的脾性,怕是我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所以你就施美人计?”司寇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难道以你的姿色,还入不了她的眼?”
司寇昊的脸瞬时便青了。
“你已是她的驸马,不如和她真心相待。她所余时日不多,你日后以夫妻情深为名,也正好有个理由不再娶妻,我说的可对?”司寇钰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二弟的心思,他几乎能猜到七八。可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脚下步伐有点沉重。若是早知她时日不多,那他……又怎会向皇上悔婚?在她心里,他注定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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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函此时正在午憩。
温和的阳光透过醺暖的微风洒下,让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身后响起轻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条薄毯轻轻地盖到了身上。
“青乔吗?”头依旧埋在软枕里,娇软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慵倦,“消息可放出去了?”
“回殿下,放出去了。”青乔在旁边的绣凳上坐下,“附近的门派,除了燕山派之外,几乎都动了。”
“除了燕山派……”琼函低声自语,轻声一叹。事情倒比她想象中要复杂些。
“婂婂——”突然,拖长的男音响起,琼函额头一跳。
“不许吵我睡觉,温语。”
“可是我有话想问你。”蓝色的俊挺身影毫不避忌地蹭到她的软塌上。
琼函无奈地挪了挪身子,腾出地方让他坐好,“说吧。”
“婂婂,我想知道,你这几天都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做甚?”
“我没有……”琼函立时反驳。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家伙,想到那日的人面桃花,她就想杀人!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她竟然被吃豆腐了!恼羞成怒地转身,却正对上司寇昊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刚刚明明是温语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家伙?真是活见鬼了。
温语自塌边站起,慢条斯理地禅了禅衣袍,“驸马爷,你好像很爱走后门。”
司寇昊睨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婂婂,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让熙月大管家拦着我?”他也是没办法而为之,谁叫她总是把他拦在门外。
“谁和你是一家人了?”琼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头看向青乔。
青乔低首,“已经换过了,……”
“驸马爷果然是人才,婂婂请人精心布下的阵法,对你居然形同虚设,真是佩服,佩服!”风言语气很恭维,眼神却在火上浇油。
“驸马未经宣召,私闯帝姬府,这罪名不轻。”温语慢吞吞地接了一句。
“何况现在还不是驸马。”何行不咸不淡地开口。
司寇昊叹气,“婂婂,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们。”
话音刚落,莫为拎了个小食盒出来,“我们更不喜欢你。婂婂,来喝粥。”
几人言来语往,琼函颇觉头疼。正要开口,却见一道雪亮的银光直直地朝她的方向射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挥袖,却想起自己此时正是娇娇弱弱的帝姬,只能生生忍住。还好,有青乔在。
青乔动作很快,微微侧身,袖中挥出几枚银针,将那破空而来的异物击落。
叮的一声,是一支挟着纸笺的短箭。
青乔展开纸笺,两行潦乱的大字映入眼帘,“冰莲花之事,勿再插手。”
而纸笺的右下角,赫然是一朵怒放的青莲。重重叠叠的莲瓣上,染满了鲜红的血迹,触目生寒。
琼函心头一凛,生出不祥之感。昱朝皆知,青莲,是皇后最爱。
几道黑色的身影,迅疾如风的掠了出去,片刻便折了回来。
为首一人低头稟告,“属下无能,没见到人。”
琼函摆摆手,低头不语,若有所思。敢到她这帝姬府动手的人,还真是不多,会是谁呢?
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偎在了司寇昊的怀里,而风言等人,齐刷刷地瞪向揽在她腰际的手。
“放开我!”琼函用力挣了挣,未果。抬手要运内力,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别动,”司寇昊搭在她的腰际的手腕忽而用力,侧身揽住她的肩头,就地扑向了一旁的软榻。
‘扑扑’几声破空之声传来,正是她身后的寢殿方向。
“追!”琼函眸中冷光一闪,凝向不远处苍翠的松树。青乔足尖一点,运力追了出去。
“果然是庸脂俗粉,就一个青乔护着你,叫我怎么放心?”司寇昊握着掌间软软的,细细的腰肢,毫不客气地瞥向未动身形的四人。
琼函蹙了蹙眉,从他掌间挣开,“他们有伤在身。”不是为了每月帮她解毒,他们何至于如此虚弱?
温语倒是不恼,闲闲挑眉,“驸马爷一来就有刺客,真巧。”
司寇昊冷哼,转头看向琼函,神色颇为复杂,“婂婂,你觉得是谁?”
琼函垂睫,“等青乔回来便知。”
很快,青乔便带着数名暗卫折回。顺带扔了几名黑衣人在地上。乌黑的血迹,迅速融入松黄色的泥土。
“都是死士。”司寇昊微微俯身,叹了口气。
“婂婂,”转身走到琼函面前,抬手拂去她额角几根散乱的青丝,轻声道,“从今天起,我要陪在你旁边。”
琼函头皮一麻,狠狠瞪他,“司寇昊,你可不可以正常点?”
司寇昊挑眉,微微一笑,“也罢,你不愿意我来就算了,不如我将此事禀告皇后,让她小心为上。”
“你!随你!”琼函咬牙,明眸眯起,“你说,你今天来是为什么?”
“安远侯来了帖子,请我去他府上坐坐,顺便商议下我和你的婚期。”司寇昊低低地笑。
安远侯?琼函怒从心起,清亮的眼底,倏地闪过一道冰似的冷光。
“很好,我亲爱的皇叔,你总算忍不住了。”她抬眸绽出一抹浅浅的笑,“驸马,我们现在就去。”
司寇昊下意识地点头,不知为何,竟觉得背上凉叟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