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爱尔城那天弗艾尔向伯爵告假特地赶来送我,我看得出他眼里的担忧,只好安慰他,“你别担心,我有伯爵府的地址,往后有空就给你写信报平安。”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总不能漫无目的瞎混吧。”
“我想去找一个人。”说着我将那封苏维文的信递给了他,“他是我的儿时玩伴,离开皮皮诺伊时爷爷叮嘱我先去找他,毕竟他比我更熟悉这片大陆。”
弗艾尔粗略的看了一眼寄信地址,不由得皱起眉头说,“这地方可是人族边境。”
这一点是我毫无预料的,之前那位被送进治疗所的女人就是从边境逃过来的,她曾说过那儿如今被渡吞入侵,处于战火中,如果苏维文真在那儿的话这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总之那地方你别去。”弗艾尔当机立断的说。
“不行,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得去确认他的安危。”
“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能做什么,如果你这个朋友早已离开了呢?渡吞的力量有多可怕你根本不清楚,之前你搭救的那个女人不过是侥幸逃出而已,边境如今恐怕已经变成了一片地狱,你不能冒这个险。”
弗艾尔的确言之有理,可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苏维文与我一块儿长大,当初他离开皮皮诺伊时我没来得及送他,如今他可能陷入危险之中,我若仍错过,那将来我必然会有愧与他,他是我朋友,我怎么能置之不顾。
见我犹豫不决,弗艾尔说,“或许我可以向伯爵打听一下,他一定有办法帮助你。”
“伯爵会答应吗?”
“不管会不会总要去尝试一下,你暂时留下再待一晚。”
介于我想不出比弗艾尔更好的解决方法,只好答应了他。回了旅店心里仍有些忐忑不安,拿着那封信反复琢磨上面的词句希望能从中找着些蛛丝马迹来反驳我的想法,可我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焦急的等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弗艾尔如约赶来旅店与我碰面,我见他神色匆忙,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拉着他问,“怎么样,有好消息吗?”
弗艾尔喘了一口气才说,“伯爵希望见你一面。”
“什…什么?”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当我向伯爵说明了你的情况后他确实这么答复了我,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走一趟。”
我和弗艾尔来到了伯爵府,之前光是在门外张望就已经能感受到这座宅邸的豪华,而当我走在宽敞明亮的大厅内时这个想法变得更为深刻。伯爵吩咐管家在他的私人餐厅招待我,长桌上已摆放好精心准备的佳肴,弗艾尔换上了特质的盔甲,寸步不离的跟在伯爵身后,见我紧张得无所适还朝我眨了眨眼。
大名鼎鼎的诺曼伯爵简直与我之前在脑海里绘制的模样无异,是一位中年男性,慈眉善目,举手投足彬彬有礼,他客气的招呼我入座,端起桌上斟了葡萄酒的酒杯向我示意,我实在不懂这些餐桌上的礼仪,手忙脚乱的举起酒杯,脸仿佛烧着了似得滚烫。
“不必紧张,放松一些。”伯爵安抚我说。
我无言的点点头,依旧正襟危坐的看着他。弗艾尔大概被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姿态给逗笑了,扬起嘴角乐不可支的打量我。
“你的事我听弗艾尔说了,你这位朋友的信是从可门镇寄来的,实不相瞒,那儿是人族的边境,目前处于战乱中,我也并不赞成你贸然前往。”
“可是我除了去之外就没办法确认他的安危了。”
伯爵听后叹了口气,“渡吞是弥瑟大陆上最凶残嗜杀的种族,他们每年都会为族里即将成年的孩子举行成人礼,而礼物就是我们人类,他们会相互攀比谁杀的人更多,谁种下的魔最致命,杀戮对于渡吞而言只是游戏而已。边境告急的事政府并非不闻不问,但人类与其余种族实力悬殊,根本不足以匹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前往道南都在安召会上与各种族协商平息这场战事,过两天我作为人类代表就将启程参加这次会议,如果事情进行顺利,或许到时你就能去那儿找他了。”
道南都在弥瑟大陆中心,商贸发达亦是权力集中地,而安召会又是唯一能维持种族间平衡的组织,如果和解成功战事平息自然是好事,但如果渡吞不领情,我更不知要等上多久。
伯爵看出我还有所顾虑,又补充说道,“我有个不错的提议,你可以与我一同前往道南都,那儿距离可门镇并不远,如果事情顺利我立马就能安排人手送你过去,顺便你也能在这个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里四处打听一下朋友的消息,进展至少比现在更快。”
“道南都消息流通很快,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弗艾尔在一旁附和道。
“那就多谢您了。”
伯爵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人族现今在大陆上的地位如此岌岌可危,如果再不团结互助就只能走向灭亡了,既然我有这点话语权就会尽我所能去帮助大家。”
伯爵的一番话诚恳有力,我悬在心中的不安被抚平了不少,此时此刻我才真正理解为什么弗艾尔会如此敬重他,诺曼伯爵的确是一个伟大的人,我在内心里由衷的尊敬他。
和伯爵的一番谈话令我想通了许多事,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至少我明白了弗艾尔的一腔热血从何而来,也看清了人类为了未来所做的努力,虽然这远远不够,但至少我们仍能去争取,而不是等待着灭亡。
“我听弗艾尔说你来自皮皮诺伊是吗?”伯爵问我。
“是的,那儿是个小村庄。”
“可皮皮诺伊也是英雄的故乡。”
我有点诧异竟然连诺曼伯爵都知道皮皮诺伊的事,从我记事起皮皮诺伊就没来过外人,都是村里的年轻人一个个走出去,时隔多年后疲惫的归来,有的孑然一身,有的或许还能带回自己所爱的人。那儿一直是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在我记忆里一直如此。
“从我离开那儿起似乎路上遇见的人们都听说过皮皮诺伊的名字,我也只是翻阅书籍时了解过那几位英雄,他们的名字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响亮。”
伯爵若有所思的摇着酒杯里的葡萄酒,缓慢的说道,“很遗憾,除了他们之外就再也没人站出来与入侵者对抗过了,英雄辈出的一代逝去后我们就失去了精神力量,但也多亏了他们,否则我们甚至连呼吸的权利都没有。”
“我相信从皮皮诺伊出来的年轻人都能继承英雄的勇气和决心,所以我才想见见你,我能在你的眼睛里看见光芒,希望你不要让它熄灭,为此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
诺曼伯爵那双眼角布满皱纹的眼眸明亮而深沉,那一刻我有些看不懂藏在他眼底的情绪,或许是悲伤的,又或许是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