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糕点端进来,五娘一眼就看着糕点精致非凡,不禁赞叹:“这法天寺倒真是香油充足,不止用具上好,连配的糕点,也如此精致可巧。”
月娘笑着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回味一会儿,忙端着盘子凑到五娘身边,说道:“你也吃吃,当真不错。”
两个小丫头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亲厚的聊着闲话,倒是差点忘了时辰。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传来和尚的声音:“两位施主,大殿已经布置好了,请两位施主随贫僧一同前去。”
五娘与月娘戴好斗纱,打开房门。月娘眼光一闪,这和尚面生,不是之前送糕点的那个和尚了。
五娘也看着这和尚觉得奇怪,虽说和尚不用剃胡子,可是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怎么看都与佛门清净沾不上边。
“刚才倒是没见着大师。”五娘随口说道。
那和尚粗狂的笑了一下:“贫僧是负责禅寺内院客眷招待的,因此不常在殿外,施主看着眼生也不奇怪。两位施主,这边请。”和尚似乎不愿与她们闲聊,僵硬的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互觑一眼,只好走在前面。
三人绕过两三栋屋舍,还一直在转弯,五娘眉心一蹙,刚才明明没有这么远,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月娘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拉着五娘小声的说:“我看这和尚古怪得很,带着咱们越走越偏了?”
五娘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的确,从刚才她就觉得路过的院落越来越荒凉,看来……这个人的确不是法天寺的人。
那他要带她们去哪儿呢?莫非是……绑架?
想到这里,五娘竟有些头晕。前世自己贫穷一生,还要为房贷前扑后跑,哪里想过这种绑架的事,会发生在她一个小白领身上?没想到今世做了个豪门小姐,还当真亲眼见识过来一回绑架的滋味。
月娘终于憋不住了,开口就问:“大师,这条路好像不是我们刚才来的路。”
走在前面的和尚微楞一下,然后转过头来,一脸的笑意怎么看怎么阴险:“两位小施主放心,这条是近路,一会儿就到了。”
走了这么久,还是近路?月娘还想再说,可一看到这和尚凶悍的长相,虽说隔着斗纱,可她还是被憋得不敢吭声了。
五娘不想这和尚对她们起疑,只得催促:“那就请大师继续带路吧。”
和尚转过身,继续前行。
五娘初步认定这是绑架,她悄悄向月娘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若是这会儿激怒了绑匪,难保他不会下手伤害她们,她们两个小孩子,哪里敌得过一个五大三粗大汉的气力?
月娘吓得都快哭了,只得硬忍着,咬着唇继续走,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停在一处极其简陋的房间外,就见那和尚转过身来,对着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月娘不敢进去,怯怯的躲在五娘后头,五娘看了那房门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敢问阁下,这可是绑架?”
那和尚眼光一闪,冷笑一声:“小姐聪明,既然如此,小姐是要自己进去,还是我将你绑了扔进去?”
月娘一吓,当即大哭了起来,五娘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月堂姐别怕,这位大哥不会伤害我们的。”
和尚眼神一眯,哼道:“小姑娘,你很有胆量,只是伤不伤害,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五娘不卑不亢的说:“大哥求的无非就是财,若是我们人出事了,那你想要的财,可是一分也得不到。”
那和尚不再说话,只是朝房门指了指:“两位不要耽搁了,里面有足够的人陪着你们,也不至于你们孤单。”说着,他索性推开房门。霎时间,屋内横七竖八,躺着四个包的像粽子的身影,如此熟悉,不正是二娘、四娘、七娘、玉娘吗。
五娘偏头瞪了那和尚一眼,那和尚随性而道:“这几位小姐,可都是不合作的,那就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两位是聪明人,相信无须我动手。”
月娘吓得差点昏倒,五娘抓过她的手,咬了咬牙,踏进屋子。屋内灰尘飞扬,看来是间空置了很久的旧客房。
她们刚进去,后面门便合上了,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吩咐声传来:“将她们看好了,老大的生死,可全系在她们身上了。”
“五堂妹,几位堂姐妹是不是……”月娘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五娘没管她,径直走过去,先探了探二娘的鼻息,确定她至少还有气后,便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拍拍她的脸,唤道:“二姐,二姐……”
二娘朦胧的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五娘,再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脸色煞白。
五娘连忙安慰她:“二姐先不要担心,只是普通的绑架而已,只要爹爹肯付赎款,我们不会有事的。”
绑架?还普通?二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四个字连接起来。她虽年纪较长,可活了十六年,却从未经受过这种事,出门在外,前后都跟着大批人马。绑架,这样的词语,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五娘不再说什么,连忙又去解开另外三个,再叫醒她们,四娘平日虽然跋扈,可如今这样的场面,再看旁边二娘愣着,她也不禁害怕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玉娘也醒了,待恢复了意识,想清了自己的处境,忙从地上站起来,冲到门边去推门,可门从外面反锁,怎么推也推不开。
外面还传来看守人的怒喝声:“安分点,若是你们的爹肯放了我们老大,你们屁事也不会有。若是不放,老子就杀了你们,再把你们的尸首丢到街上去喂狗。”
这样的恐吓一说出,屋内几位平日养尊处优的小姐都不禁哭了起来,二娘一脸惊恐,虽说没掉泪,可脸色苍白,也好不到哪儿去。七娘平日冷淡,这会儿似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哆哆嗦嗦的躲在角落,浑身瑟瑟发抖。
四娘、玉娘这会儿哪还管平日的不合,抱在一起就嚎啕大哭,月娘蹲地上,仍是不住落泪。
五娘有些头痛,绑匪那几句这么没创意的威胁,她们也能吓成这样,那指望她们逃跑,还不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她前后左右将这个屋子看了几圈,发现屋子一左一右有两扇窗户,可已经被封死了。外面又有人把守,看来要逃跑真的不太容易,并且绑匪到底有几人,她也不清楚,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事与愿违。
“呜呜呜……呜呜呜……”嘤嘤的哭泣声吵得五娘心烦,垂头一看,地上五人均脸色青白,全身抖如筛糠。平日高高在上的二娘,冷清孤傲的七娘,飞扬跋扈的四娘,心机深重的玉娘,这些平日不可一世的人,平日的胆量,放在现在,完全没有半分用处。
她脸色一厉,不禁喝道:“现在有空哭,还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出去。”
她的声音孤冷清脆,在这清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洪亮,大家纷纷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狐疑。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耐着性子说:“我听外面的绑匪对话,他们应该是想用我们的性命威胁爹爹,释放他们的老大。只是不知他们的老大是谁,若是朝廷钦犯,爹爹即便想救我们,只怕也不敢放人,因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绑匪收到人,乖乖放人,几位姐妹都是明白人,想想如今的处境,此刻断不是花时间哭泣的时候。”
她脸色平稳,声色清脆,在这样的时刻,她竟还能保持这份冷静,不得不说,这份魄力就是当年以冷静自持著称的元娘恐怕都办不到,在场的所有人,忍不住都惊讶了。
五娘轻咳一声,似乎也惊觉自己的态度太严谨了,也怕吓着这几位,只好放柔了声音,继续说:“今日长公主是借袁府的名义带咱们出来的,因此恐怕绑匪会认为长公主是母亲,可他们却并没抓长公主,就连同长公主一个香房歇息的三姐、六妹都没动,那便说明,绑匪的人数定然也不多,也只够抓我们几个落单的,不敢动有侍卫防范的那边……”
看她分析得有条不紊,二娘微楞的长大嘴巴。玉娘、四娘互觑一眼,满眼愕然,七娘抬起眼眸,眸意慌乱,月娘抱着腿缩卷成一团,看着五娘,一片茫然。
“只是……”说了一大堆后,五娘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几位小姐紧盯着她,心都被她的一句“只是”给吓得差点停了。
五娘皱眉思索,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眸光坚定:“只是几位姐妹可曾想过,今日出行,本是临时起意,为何绑匪能这么快的赶来法天寺布置?还能安排这样一间房给囚困我们?”
这么说来,众人不禁都看向二娘。
二娘眼神慌乱,对着大家的目光,惶然摇头:“荒唐,怎会是我告的密?我与绑匪素不相识,为何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帮他们?”
五娘叹了口气:“二姐,你身边不是跟了萱宁、月宁,你出事的时候,她们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娘声色一厉。
五娘忙解释:“咱们几个都是身边没跟丫鬟的人,绑匪找咱们下手,自然方便,可二姐却是带了人的,要支开萱宁、月宁,再绑架你,拖延时间不说,还容易被发现,因此,我不是怀疑二姐你,我只是担心萱宁、月宁,被人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