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州州县府内,晏天皓拖着巴扎半吊的手臂,看着堂下一众副将与地方县官,冷眸微眯,声色冰冷且不容忽视的喝问:“敌军为何知道我军的作战策略?又为何懂得在我军后路空乏?诸位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付副将一脸刚正的磕了个头,冷哼一声:“这军中的内奸,除了某个人还有谁?”
一旁的郑副将脸色一板,恶狠狠的回敬:“你说谁呢?付复,你有证据吗?要是没有,就闭上你的狗嘴。”
“怪了,我说了是你吗?郑添,你是不打自招了吧。”
“付复,你个混蛋,有本事打一架去。”
“打就打……”
“够了。”堂上的晏天皓眉头冷蹙,盯着下面吵闹不休的两人,只觉得脑袋发胀。
一旁的军师江彻立刻躬身,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将军,此刻我军大败,损失了不少兵力,而敌军却势如破竹,还大增士气,看来如今只得请求朝廷增援了,否则我军必攻不过敌军骁悍。”
晏天皓眸光微冷,满身上下罩满了浓浓的愤气,下面的下属们立刻齐齐跪下,一同请道:“请将军修书请求支援……”就算打败仗很没面子,可没面子跟没性命比起,还是性命要紧,况且,如今不是一人的性命,而是二十万大军的性命,一切大局为重啊。
晏天皓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怕丢脸,只是……他墨眸微抬,看着身边的江彻,眼波动了动……过了半晌,他才静声吩咐:“江军师代为拟定吧。”
江彻微微躬身:“属下遵命……”
边境的战报快马运送,十天之内便到了皇上手中,皇上看着奏章上的请求支援人数,竟有十万人之多,他眉心紧蹙,有些阴郁。
“皇上,何时愁心?”皇后坐在皇上的身边,一脸娇羞,宛如初世少女。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章,叹了口气:“紊州要求支援兵马十万,可金隽一时根本抽调不出这么多人,而各防紧要处的镇兵又不可变动,如此一来,这兵马人数,可成了大问题。况且,就算短期内朕筹集了人马,可只怕支援赶往,也是两个月后的事了,这报捷上说,探子来报,半月后敌军将有突袭,若是半月之内赶不及十万兵马,只怕将会紊州失守。”
皇后拧紧眉头:“天皓的军队不能再撑撑吗?”
皇上黯然摇头:“残兵不敌地头猛虎,若是强撑,只怕也要伤亡惨重,朕明知强撑会害死无数战士,如何忍心继续让他们奋勇抵抗?”
皇后纤手紧张的抓住皇上的大掌,担忧的问:“那大崇国内,什么地方的兵马还能调动呢?”
说到这个,皇上更是头疼:“大崇之内,诸地藩王倒是有些短兵,只是朕与这些兄弟都是面和心不合,如何能勉强他们?”
“那如何是好?”皇后满脸焦愁。
皇上叹了口气,果然是没办法了吗?难道真要他拉下老脸去向那些当年差点兵戎相见的兄弟借兵吗?算了,还是先看看别处的兵马能否抽调吧,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
边关出事,这等大事就算朝廷想瞒着,不想引起骚动,可还是总有些小道消息传出来。
“什么?战败了?”本正躺在窗边 绣着纹边的心蕊骤然一听,手上尖针一偏,指腹登时绽开一朵红花,她目光一闪,吃痛的倒吸一口气。
“小姐你当心点,别扎伤吧,小姐也不要太担心了,姑爷洪福齐天,又文武双全,定然能全身而退,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粉憧叹了口气,安慰道。
心蕊吮着手指,摇了摇头:“全身而退又如何,他一个人全身而退,二十几万大军全部身首异处吗?”做将军,怎么能只顾自己性命,弃将士生命于之不顾呢,这不仅是兵家大忌,还是做人大忌,晏天皓心高气傲,他只怕宁愿与兄弟们一起战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那怎么办?”听心蕊这么一说,粉憧也有些急了:“我听刘大哥说,皇上正在研究,看怎么在最快的时间内凑齐十万士兵,只是大崇兵马本就不属强健,再说各处重防要地一向都兵马镇守,以防邻国肆乱,那些兵队是肯定不能动的,因此这十万士兵,只怕……”
心蕊只觉得眼皮一跳,她抚了抚额,眼眸紧闭,脑中纷纷乱乱……须臾,她水眸睁开,看着粉憧忽然冷静的道:“等皇上研究不如咱们自己研究,你立刻去兵部以越国公的名义,将大崇的战士分布图拿来,我要自己看。”
“小姐!”粉憧大惊失色:“大崇规矩,女儿家是不能涉论政事军事的。”
心蕊眼眸一眯,脸色一沉:“谁有时间涉论军事?我只是要救我肚里孩子的爹而已,快去。”
粉憧深吸一口气,虽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乖乖的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她便成功的拿了分布图回来,大崇军马真的不多,只是大崇一直与四面诸国关系融洽,因此就算兵强马壮的邻国也一直没有侵吞他们的打算,但是人家现在不侵吞,不代表你就能随便撤离邻国交界的防守兵马了,因此三面与邻国相接的城关驻兵不能动……然后,金隽地方城兵也不能动,天子脚下,不能不设防有民间乱党突然兵临城下的危险……接下来……
看来看去,心蕊脸色越来越难看,研究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的结论是——要想借得十万士兵,有,光是商州夏铮王手上的余兵就有七万之多,而楠州的左郡王是夏铮郡王的亲胞弟,也是藩王,他手上的余兵保守估计也有三四万,若是能说动夏铮郡王帮助,那左郡王定然也肯借兵,到时候十万兵马自然轻而易举,况且商州、楠州都离紊州迫近,若是从两地加紧出发,不到十天,援兵就能到达紊州与天皓军队会和。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让夏铮郡王出手呢?大崇国内,谁人不知,夏铮郡王与当今圣上的皇位之争可谓风起云涌,最后先帝一方遗诏,落实了皇上的皇位,而夏铮郡王便带着他的亲信家兵,一路到了商州驻扎,数十年来,夏铮郡王也是从没给过皇上好脸色,相对的左郡王自然也随着哥哥的心意,与皇上打死不相来往来。因此如今突然要夏铮郡王在这危难关头出手援救,只怕真的不太可能。
可是不可能能怎么办?多少也要试试,但是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肯定不愿意拉下面子相求夏铮郡王,心蕊咬了咬呀,脸上露出一抹坚定,她眼波晃动,抬头吩咐:“笔墨纸砚,我要书信四娘。”
粉憧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了纸笔。心蕊写得很快,内容并不繁复,只是直戳重点,若是四娘还记得她当日的计谋之恩,如今帮她这一把,就算是换恩了吧。
“吩咐人快马送到商州夏铮郡王府,切记亲手交给小王妃,再领了小王妃的回信回来。”将信交给了粉憧,心蕊心里却突然开始没底了,四娘会帮她吗?虽说四娘到底是个小王妃,可不知道小郡王府中的姬妾多不多,若是姬妾关系复杂的话,只怕就算四娘想帮她,也有心无力。
心蕊只觉得心乱极了……
忽然,外头传来欢萍的禀报声:“主子,红缎回来了。”
“进来吧。”心蕊随意的挥挥手,眉心的褶皱没有松平。
红缎刚一进屋,便满脸喜色,高高兴兴的道:“主子,昨晚茹姨娘动作了。”
心蕊一怔,眼眸一抬,有些诧异:“这么快?”
红缎愣了一下,看着心蕊不解的问:“主子不是说,抓了汤少夫人,就要乘胜追击,若是完了,等到汤家二老回来了,就不好动作了?怎么又嫌早了?”
心蕊敛下眉宇突然有些烦躁,看到月娘死得这么惨,她才惊觉死亡是多麽可怕的东西,她本想就让元娘吃点苦头,让她对自己忌惮了,不敢找她麻烦了就算了,可却没想到汤府的茹姨娘却是如此心急,她还没发出信号,她都已经自觉行动了。
看主子脸色不好,红缎迟疑了一下,才说:“茹姨娘让奴婢告诉主子,她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廷少爷枕头下面的放的面粉,是在见了大夫才换成罂粟粉的,而廷少爷拉肚哭闹这些,只是半夜故意没让奶娘服侍好,小孩子不舒服才闹动不停的……然后,一等到汤少爷关押了少夫人,茹姨娘立刻就撒娇哭嚷,灌了汤少爷不少酒,再煽风点火的让他去教训少夫人,就是昨晚,汤少爷喝醉了,气势汹汹的去找了汤少夫人,然后就……”
“她怎么样?”
红缎垂了垂眸:“命是还在,只是身上多处骨折,两条腿也给断了,脑子还撞了,今日一早就请了大夫去看,大夫都说……只怕往后都是个只懂呼吸的活死人了。”
植物人?心蕊心头一敛,她嘴唇白了白……她深吸一口气,盯着红缎突然良心发现的问:“我是不是不该跟茹姨娘勾结陷害我大姐?”
红缎看着主子这受伤发白的小脸,一阵心疼,急忙道:“虽然红缎跟主子时间短,可也听粉憧姐姐说过以前主子在袁府的重重经历,还有上次主子失踪,不是也与汤少夫人有关吗?害了人,就要付出代价,主子有容人之量,可若是此次不扳倒汤少夫人,主子认为她下次就不会故技重施了吗?她那样的人,未达目的,不折手段,主子放虎归山,只会后患无穷,她不会记得主子的恩德,往后恩将仇报,那主子肚子里的小宝宝,岂非要遭殃了。”
红缎这段话虽然严重,却也中肯,心蕊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疲惫:“好了,我知道了,如今事实也成定局,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你明个儿就回府吧,汤府的事也别管了,就交给茹姨娘吧,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