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刑部的人问,尸体是我们领走,还是交给他们处理?”
心蕊淡淡一笑,随口敷衍:“送去袁府吧,粉憧你别忘了,天锲已经休了那个女人,她就是死,也不是晏府的人,入不了晏府的祠堂,送回娘家,天经地义。”
粉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是刑部的人说,袁大人已经说了,尸体他们不要,还说这么不贞不洁,不知廉耻的女儿,他当没生过。”
心蕊心头一动,放下手中的针线,抿着唇,眼中厉光一闪而过。看来袁丰为了向越国公示好,这个死去的女儿,他是真的想彻底舍弃了,哼,好一个慈父啊,为了自己的前途明目,将女儿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可真是有良心。
心蕊叹了口气,淡淡垂眸,继而冷声吩咐:“那将人领了吧啊,送到天善寺去入墓,牌位也置放在天善寺,当孤女这么办理就是了。”
粉憧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唏嘘,这月小姐的一辈子,竟然就这么完了,她才十七岁而已,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粉憧再抬眸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默默嘟囔,还是小姐心底善良,月娘这么对她,她还肯认领她的尸体,为她找个安身之处……须知刑部那些人处理尸体,向来是死了就弃尸荒野,保准不到三天,尸骨都要被野狗吃完了……如今月娘能有个栖身之所,有幸能在天善寺青灯古佛的陪伴下长眠,也算她的造化了。
粉憧动作麻利,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将月娘的尸体安顿好了,事到头七,心蕊嘴上虽说不会去祭拜月娘,可当她一听到袁府那些人竟然也一个个都不去祭拜,她顿时气得冒烟,当即换了套衣服,风风火火的便朝天善寺而去。
坐在马车里,粉憧憋笑憋得快内伤了,她就知道小姐不是无良之人,相反她还很善良,一直都很善良……
到了天善寺,心蕊一路直接走进往生堂,堂内烟锁云淼,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心蕊很快找到了月娘的灵位,她伸手摸了摸灵牌上的名字,口中念念有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为何要心存短念……”
粉憧在旁一听,猛的咳了一下,小声的凑到主子耳边嘀咕:“小姐,在灵位前就别说这么堵气的话了,回头月小姐跟着咱们回府就惨了。”
心蕊失笑,回头点了点粉憧的额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那要说什么?一路走好,早日投胎?”
粉憧认真的点点头:“对,这么说就够了,就是……别刺激她。”
心蕊无奈的摇摇头,在月娘灵前诚挚的磕了三个响头,便缓缓起身,转身刚想走,可身后突然出现的熟悉人影,却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桐堂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心蕊有些诧异,可一转念,桐哥儿一贯与月娘交好,偷偷躲着父母来祭拜她也不奇怪。她便目露舒然,转而笑道:“是我挡了堂哥的路了,我也要走了,堂哥自便吧。”说完,她便绕过他,准备往外走。
可桐哥儿却脚步一横,拦住她道:“我想与你谈谈。”
心蕊抬眸认真的看他一会儿,点点头,面上惬意随和:“好啊,乐意奉陪。”
天善寺的禅房里,心蕊与桐哥儿对坐而立,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就连粉憧都被打发了出去。
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男人,心蕊微微扬唇:“堂哥要说什么?”
桐哥儿眉头微微一拧:“你竟肯撤开你的丫鬟,你不怕我对你动粗?”
心蕊摇头,反而一脸坚信:“桐堂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堂哥是聪明人,相信月娘的心思堂哥也是看得明白的,她这样的性格,就算不是此次,她早晚也会出事,况且,你对我施暴没用,这次的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桐哥儿看她一眼,眼中跃过一丝悲恸,淡道:“的确,我知道她变了,她学会利用我对她的宠爱,欺骗了我。”
“利用?欺骗?”能让桐哥儿说出这么严重的字眼,可见事情不一般。
桐哥儿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本名册,递到心蕊面前:“前些日子金隽流窜采花大盗,传说这位大盗不仅**妇女,还诸般挑剔,容貌不美的,位阶不高的,他还不考虑。采花大盗被抓捕的第一夜,月娘就利用我,让我送饭菜进牢探监,但是那饭菜里原来她早已下了毒。”
心蕊眯着眼睛,越听越疑惑,月娘为何如此忌惮那采花大盗?莫非她也被采花大盗……可是不对啊,天锲明明说,那夜青楼之内,月娘分明是处子之身的……这古代可没有***修复手术。
桐哥儿也不罗嗦,径直又道:“当时我不疑有他,无奈最后间接成了杀人凶手,不过到我发现此事后,我并没有追问月娘,我以为她是被那采花大盗侮辱过,所以我千方百计的在刑部找到了这本名册,这本册子是那变态的采花大盗记录下来他每次**妇女的身份,时间,可这里面我找不到月娘的名字,却看到了另一个名字,我想,那就是月娘利用我杀害采花大盗的原因,只是我最痛心的是,她居然甘心成为别人的枪手。”
心蕊眉心一蹙,拿过名册,翻开两页,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当翻到页数中间时,她目光一顿,有些诧然得不知所措:“这不是……”十六公主的名字?
桐哥儿叹了口气,点点头,又道:“我不相信月娘会畏罪自尽,既然她是别人的枪手,那么最有机会杀人灭口的就是她的主子,我知道你与十六公主也算情敌,也有过节,这东西给你,希望对你有用,若是可以,希望你也能顺便替月娘报仇。”
心蕊手指一顿,抬眸看他一眼:“你不恨我见死不救?反而要帮我?”
桐哥儿笑了一下,眸子满是自嘲:“恨你,我有什么权利恨你,这关你什么事?”
心蕊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原来桐哥儿还是个肯讲道理的人呢。她点点头,将名册收下:“放心好了,若是往后有机会,我会如你所愿,不过我希望用不到这个,毕竟贞洁对女儿家太重要了,若是十六公主不再对我动手,我并不愿伤她性命。”如今已经有月娘与元娘两人为她消解心头之恨了,她也并不想继续伤害别人了,况且,天皓是真的将十六公主当妹妹,若能宽容,她想宽恕她。
桐哥儿但笑一声,站起身子,不再说什么,出了房门……
粉憧进房,心蕊将名册用布包好,递给粉憧,还特地吩咐道:“回到府中,就将这东西藏好,不要给人发现了,记住,不要打开。”
粉憧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说什么,只点点头,一脸凝重的应承着:“是,小姐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待两人都出了天善寺内院,却没看到,阴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由始至终盯着她们,那个眼神,锐利得犹如黑夜里的狼。
皇宫,茗椿宫内——
“砰!”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
十六公主看着眼前的雇佣杀手,她清美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戾:“你说你看到袁桐拿了一本名册给袁心蕊?那个名册,就是我让你找的那个?”
杀手清冷的脸上波澜不动,只点点头,眸光平稳:“应该是。”
十六公主心中登时大怒,她咬牙切齿,瞪着那杀手又喝一声:“你这没用的东西,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给你的银子都拿去喂狗了?我告诉,必须将那东西给我抢回来,如若不然,你也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杀手锐眸一眯,面上透露出一丝狠绝:“你放心好了,收了你的钱,我就一定将事办好,东西,我会给你偷出来。”说完,他转身欲走……
“等等……”十六公主突然喊住他,她缓缓蹙眉,快速回到内间,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金子,再走出来,递给他:“东西我要,人我也要,袁桐看过那本名册,他必须死,还有袁心蕊,她更得死,这包金子,给你,两颗人头,一本名册,就这么简单。”
杀手面色一动,接过金子,看着十六公主阴狠的脸庞,淡淡哼道:“你比我更像个杀手。”
十六公主瞪他一眼:“好了,你可以走了。”
杀手也不废话,抱着金子,飞也一下便不见了。
十六公主笑得舒畅的坐在一旁的斜塌上,榻边的案几上正放着一张画像,画像中的人俊美无涛,恍如谪仙,十六公主拿起画像,目露痴迷的看着像中人,声色温柔缠绵的道:“天皓,我会在你回来前处理掉我们之间所有的阻碍,我会让你接受我,我们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她脸颊晕红,笑着再在画中人的唇上印了一下,她雀跃的将画纸贴在自己心间,眼睛顺势看向窗外的树影……突然,她眸意发狠,愤愤的道:“至于那两个没用的废物,死了也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尤其是那个袁月,幸亏她死得快,不然我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竟敢偷偷将名册带走,是想留下把柄威胁我吗?哼,贱人,死不足惜。”
雍和二十三年二月,晏天皓大军刚到紊州一个月,匈奴已多次滋扰,终于,二月初三这天,两军展开对垒之战,匈奴军队人马二十万,而晏天皓军队人马二十五万,按理说就是打不赢也该打个平手,却不料,千钧一发之际,匈奴后防竟突然冒出七万援兵,如此一来,晏天皓军队所估失利,加上援军从后包抄会合,紊州大战的第一役,晏天皓军队惨败,损失人马五万,被驱至紊州城内死守,无法再次进攻……而此次战役中,作为的主帅的晏天皓也受了重伤,虽不致命,却到底伤气伤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