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红缎点了点头,不放心的看了心蕊一眼,刚想再开口……心蕊却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红缎唯有将满肚子的话咽回去,摸摸鼻子,退出房间。
商州与金隽虽远,但是若连夜快马送信应该也七八时间就能往返了,心蕊左等右盼,可等了十来天,也没等到四娘的回信,渐渐的,她心情大受影响,连带的她平日做什么都没了精神,吃饭也吃得越发少了。
长公主来了一趟,劝也劝了,说也说了,可就是没见成效,原姨娘与环君、葮君也来过,也是好说歹说,可边关的事如今已不是秘密,所有人都清楚她忧心为何,因此劝了两句,也只好放弃。
终于,在第十二天的时候,带信的人回来了,心蕊接过书信,迫不及待的展开一看,上面利落干净的两行字,清晰明了——观音有灵,救急扶危,匡扶社稷。
心蕊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旁边的粉憧看着这不明所以的十二个字,皱了皱眉,不解的问:“观音有灵?”
心蕊抽噎一下,微微扬唇,却是但笑不语,她将信收好,突然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得犹如乌云后的清空,干净无波的道:“走,我们进宫。”
现在进宫?粉憧愣了一下,可见主子已经出门了,她也唯有快速跟上……
进了皇宫,心蕊熟门熟路的直接到了凤坤宫,近些日子皇上忙碌,怀孕六个月的皇后也糟了冷落,此时她正闲暇的呆在宫中,无聊的翻着诗书,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
“皇后娘娘,晏三少夫人来了。”孙嬷嬷高兴的唤了一声,老脸显出一丝开朗。
皇后一愣,急忙笑道:“快将人请进来,那丫头多久没进宫看本宫了,本宫还以为她记仇当日狩猎场本宫忽怠她一事呢。”
孙嬷嬷呵呵一笑:“是,奴婢这就去请。娘娘稍后。”说话间,便出了房门。
外头心蕊正与春桃闲话,孙嬷嬷出来,刚好听到心蕊提到“边关”二字,老人家的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波澜,眉心一皱,冷不防的打断她们:“三少夫人,里头请吧。”
心蕊礼貌的点了点头,在粉憧的搀扶下,一路进了寝殿内,殿内,两个大肚子的女人对立而站,皇后娘娘素来对心蕊没什么架子,拉着她的手就将她往斜榻上领:“你这丫头,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这几日皇上繁忙,本宫可是闷坏了。好歹你来了,本宫总算有个陪着闲聊的人了。”
心蕊唇角微微一勾,坐在皇后身边,娇笑着道:“可心蕊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不是特地来闲聊的。”
“哦?”皇后秀眉微挑,须臾,她似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心蕊急忙道:“你如是为了边关战事,本宫是断然不会告诉你的,你女儿家,又是官妇,可不能过问朝中军事。”
心蕊蹙了蹙眉:“可是那领兵打仗当头一位的是心蕊的相公,是心蕊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娘娘,请娘娘怜悯。”
皇后别开眼去:“当真不行,女子不得干政,此事你不要再提了,不管如何,本宫都会与你说的。”
“若是我有法子借到十万将士呢?”她突然开口,言语坚定明确。
皇后一怔:“你怎么知道援兵需十万之多?”
心蕊摇了摇头,一把抓起皇后的柔荑:“娘娘,您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有法子借到兵马,只需皇上圣旨一下,名正言顺,夏铮郡王与左郡王的十一万大军,即刻出发。”
“夏铮郡王?”皇后捂着唇,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你说商州的夏铮郡王?”
心蕊点点头,眸子坚若磐石,继续道:“娘娘,夏铮郡王已经同意了,皇上即刻下旨,郡王势必不会抗旨,再说,外人不知里面的过程,只知皇上一声令下,君令如山,夏铮郡王便俯首称臣,无论里子面子,都是皇上占了便宜,请娘娘代为通传吧。”
旁边的孙嬷嬷一听这天大的事,脸色又沉了下来,急忙道:“娘娘,此事非同小可,不宜冲动啊。”
孙嬷嬷就是个典型的怕这怕那的深宫老嬷,心蕊瞪她一眼,手指更紧的捏住皇后的手,一脸凝重的道:“娘娘,二十万大军的性命,难道比不过一句‘女子不得干政’的空话吗?娘娘母仪天下,理应为皇上排忧解难,如今,您就是在为皇上排忧解难,履行您皇后的职责啊,娘娘……”
“娘娘,万万不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孙嬷嬷又反对,皇后娘娘如今荣宠正盛,可不能因为这些外人的事,坏了大好的前途。
心蕊恨不得将这孙嬷嬷吃了,旁边的春桃粉憧见状,两人对视一眼,突然一人架着孙嬷嬷的一直胳膊,活生生将她架出了寝殿。
孙嬷嬷虽心里可气,可又不好没规矩的大叫大闹,只得紧瞪春桃、粉憧两人,却也无能为力。
这碍事的孙嬷嬷一走,心蕊急忙继续道:“娘娘,此事关乎国运,所谓保卫家国,人人有责,就算这天大的解决之法是从一个女人口中提出的,可这个女人如果是一国之母,一样会受人尊敬,娘娘,就当心蕊求您了……若非心蕊身份有限,又身份尴尬,恐另诸位大臣误解,心蕊就是冒死也会亲求皇上,也不会引出娘娘的为难了,还请娘娘就当救心蕊一次,好吗?”
皇后本来面色犹豫,可她一想到心蕊如此千方百计,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相公能平安回来,她脸色一缓,便鼓起勇气道:“那本宫就试试,本宫身怀六甲,相信就算皇上怪责,也不会对本宫怎样的。”
得到了皇后的肯定,心蕊顿时松了口气,她一脸感激,眼眶都有些泛红。
皇后笑看她一眼,敲了敲她的额间,嗔道:“你这丫头,平日不见你流半滴眼泪,遇到天皓的事,你就没了分寸……”
心蕊皱了皱鼻子,小脸嗤笑着道:“能为一个男人哭,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是吗?皇后有些荒神,若是她为皇上哭的那日,定然是皇上另结新欢,将她打入冷宫之日,那时候,她只怕是哭死了也只会觉得痛苦吧,何来幸福之说?
心蕊似乎看穿了皇后的心思,微微一笑,淡淡扬唇:“所谓的幸福,就是,你深深爱过这个男人,因此他带给你的一切感觉都让你珍之重之,就算他给你带来的是痛苦,是仇恨,可若是没有极大的爱,也不会有极大的痛,一生中,能拥有过这种极大的爱,难道不比那些庸碌一生也找不到今生所求的人要幸福得多吗?”
皇后细细咀嚼这些话,眉头渐渐舒展,或许吧,或许痛苦也是一种幸福,只是这种幸福,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品味,就像心蕊这些话,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的。
第二日,皇上果然下令,朝中议论纷纷,都在揣测皇上贸然下旨,万一夏铮郡王抗旨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当年的夺宫一役有多惨烈还有人历历在目,他们真的很难想象,皇上到底哪来的勇气,做这么大的决定。
可是让所有人跌破下巴的事,很快就发生了,夏铮郡王竟然答应了,原因竟是因为小郡王与小郡王妃同时做了一个梦,梦中观音显灵,说是天怜大崇,如今国难当前,自然匹夫有责,梦中观音诚道,忠肝义胆,有能之士定能助大崇度过危机,夏铮郡王本来根本不信什么神佛观音,奈何王妃却深信不疑,想着能解救国难的人,就是忠肝义胆,就是观音娘娘亲允之人,她自然要抢这个“观音金口人物”的名额。
加之郡王最宠爱的儿子与儿媳妇又都是观音娘娘的义子义女,即便作为一家之主的夏铮郡王,有时候也不得不被这种以多胜少的家庭局面所压倒,因此……唉,借兵就借兵吧,反正又不是不还。
夏铮郡王与左郡王肯借兵,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尤其是军师江彻,他几乎咬牙切齿,连夜飞鸽传书给金隽的前国舅,希望他能再想对策,却不料,信鸽才刚飞出州县大宅,便被人截住了……
晏天皓看着那手中被士兵呈上来的鸽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接过信鸽,拿出竹筒里的信,看完后,笑得清冷可怖。“来人,立刻暗中关押军师江彻,再替我拿奏本来。”
士兵立刻领命,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江彻一介文人便被请到了州县大牢,而晏天皓也快速的写好奏折,夹着那封鸽信,缝在奏章的绒布夹层中,命人尽快送回金隽。这朝中逆党无数,他想安安稳稳的将奏折呈上,自然就要通过重重阻碍,将密信缝在绒布夹层,也是避免了奏折被人拦截,而他在奏折正文中,也暗示了皇上夹层有信,相信以皇上的智商,也能看懂。
伴随着夏铮郡王的援兵赶到,随即交到晏天皓手来的还有一封家书,与一条素帕绣巾,晏天皓先展开素帕,只见上面绣着的竟是悬崖山涧里,疾云而下的他环抱着心蕊双双坠楼的场景,他心头一动,她知道是他了?是苏文锦告诉她的,还是她猜到的?来了紊州两个月,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她……那次落下河水,他将她抱到苏府,大夫很快便来看诊,那时他才知道,她竟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但她却没告诉他,为什么?怕他分心,怕他担忧?她却将所有的痛苦一力承担,可她难道不知道他对她的事一无所知,反而会引起他无数的愧疚吗?
看着眼前的素帕,脑中闪过她的面容,他心头一暖,心底某个地方像是塌陷了般,重重一沉,只觉得此刻的他真好像将她拥入怀中,呼吸着她的气息,让这两三个月来的思念得以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