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吓得惊跳起来,她颤抖着手指,指着心蕊怒道:“放肆,放肆,竟然将这污秽不堪的东西搬到老爷面前,三少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心蕊满脸无辜,唇瓣轻嘟的看着董姨娘:“明明是姨娘想念芳娇了,心蕊才特地命人将她的尸体带过来,好让姨娘以解相思之苦,怎么这会儿方姨娘又说这是污秽的东西了?若是我房里的哪个下人出事了,我可会抱着她的尸体哭足三天三夜的,我就一点不会觉得她们污秽,怎么董姨娘与心蕊不一样呢?还是那姨娘对芳娇的宠爱让人不敢恭恭维?”
“你……”方姨娘被揶揄得火冒三丈。
董姨娘也面露怒色,这死丫头到底要做什么?看着那白布包裹着的僵硬尸体,她只觉得胃头一阵发酸,几乎想呕吐起来了。
心蕊朝纯儿使了个眼色,纯儿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把将白布掀开,里头,果然是芳娇惨白僵硬的尸体。
一些胆子小的丫头们吓得倒退数步,,就连长公主冷淡得目光里都闪出了一些波动。
心蕊见越国公面色平淡,并无不妥,她心里忍不住想着,果然是见惯了尸体的人,连一点诧然都没有。
“好了好了,见到了见到了,你可以将她带下去了吧?”董姨娘一看到芳娇的尸体就想吐,喉头滚动着整个人都恐惧起来,她别开眼去,不忍看芳娇那渗人心魂的面孔,她总觉得眼下这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跳起来,然后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偿命似的。
心蕊扬扬唇,轻松的耸耸肩:“不着急,既然姨娘一口咬定芳娇是被淹死的,又执意要向母亲讨个说法,心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事情到底清清楚楚的好,反正尸体也在这儿了,恰好门外又有一位仵作,不如就现场验尸吧。”
“什么?现场验尸?”方姨娘尖叫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死者已矣,这人是在井里发现的,这不是淹死的是什么?还验什么尸?咱们都是身娇肉贵的人,难道还要看这一个屠牛老汉掰掰直直的将芳娇的尸体切开解剖吗?”
这样露骨的话一出,董姨娘脸色更加惨白,她感觉头都要晕了,要是让她亲眼看到芳娇被解剖,只怕她会当场昏倒。
就连镇定的越国公脸色都生出了一些波涛,忍不住道:“这开膛破肚,可不是寻常人承受得了的。”
心蕊失笑:“谁说要开膛破肚了?父亲可知道,这淹死的人是最好验尸的了,只要观看她的鼻息,七孔便能知道她是生前被人活生生淹死,还是死后被人故意投进的,加上心蕊特地请了个老行家的仵作师过来,相信大家今天也无缘看到太过残忍血腥的画面的。”
晏天皓一愣,她的妻子好像真的懂很多东西,连怎么验尸都知道?
特地请来的老行家?越国公眸光微微一眯,从刚才媳妇命人将尸体抬进来的时,他就开始起疑,这尸体他明明已经特地找人停放好了,怎么会被她说抬进来就抬进来?这会儿再听她说她已经找好了仵作师,这么说,一切都是她早就设计好的吗?
越国公顿时不语了,这丫头到底知道了什么?她又准备做什么?不可否认,他心里竟然升起了小小的好奇。
心蕊见大家都“没有意见”,便扬声朝外唤道:“请仵作师进来。”
忙碌的纯儿连忙又窜出屋子,将年过半百的仵作师请了进来,因为屋内女眷多,仵作师一直都是垂着头的,心蕊直接吩咐:“劳烦师傅看看这上面的人,她是不是真的淹死的?”
仵作应了一声,便蹲在芳娇的尸体边,先翻翻她的眼皮,再掰掰她的嘴,最后看了看她的手指爪型,最后他才微微敛眉禀报:“回老爷夫人们,老夫虽暂时无法断定这位姑娘死因为何,却可以确定她并非被淹死的。”
董姨娘一听,脸色瞬间紧绷,方姨娘忙推了她一把,董姨娘强忍住心头的恶心,猛地就跳起来,趴在芳娇的尸体边,嘤嘤的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芳娇,你告诉我,到底是那个狠心的人竟然将你害死你后,还要将你特地扔进崆天景的水井?是有人在井边杀了你顺手丢下去的吗?我可怜的芳娇,你要是在天有灵就跳起来告诉大家,到底谁才是凶手吧。”
看她哭得煞有其事,长公主脸上猛然闪过一丝厌恶,只怕那狠心的凶手就是董姨娘自己吧,还好意思在这里故弄玄虚,简直令人不齿。
心蕊突然甜甜一笑,认真的问:“董姨娘,你真的要她起来吗?”
董姨娘哭声一止,抬头看着心蕊那满含笑意的专注目光,她顿时一愣,心里想着,这死丫头古怪法子甚多,莫非她真有起死回生,让死人说话的本事?虽然知道这并不可能,可一贯在这丫头手上她也吃了不少亏,因此这会儿倒真是心有余悸的害怕了起来。
她慢慢站起身来,脸色生硬冰冷,心蕊继续有条不紊的问:“姨娘真的想她起来吗?若是姨娘当真如此希望,那不如就……”
“等等。”董姨娘突然阻喝一声,有些压抑的转头看向首位的越国公,迅速的转移话题:“老爷,不管芳娇是不是淹死的,她的尸体在崆天景发现,只怕太太如何也难辞其咎吧。”
越国公面色一沉,垂下头来……
晏天皓见状,眸光一闪,冷声开口:“父亲,尸体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抛到崆天景的水井里,特地诬陷母亲的。”
长公主悲伤的眸子迅速转向晏天皓,心底划过一丝温暖,她的儿子,终于帮她一次了,常年以来,她对董姨娘万般容忍,不过就是因为儿子与她不亲,处处与她作对,让她觉得心有无力,相公儿子都不帮自己,让她更加自卑自怜,才隐忍董姨娘到这步田地的。如今见儿子总算肯为自己说话了,刚才被相公伤透的心好像瞬间就活了一般,她目露温柔,看着晏天皓心头泛暖。
接触到母亲感动的目光,晏天皓一愣,想到自己多年来一直不齿后院争斗,每次娘亲受了董姨娘的气,他却都置若罔闻,年轻时还次次气恼娘亲,如今,他只觉得懊悔不已,若非他过于独立,喜爱父亲,却忽略与母亲的相处,只怕如今董姨娘也嚣张不到这步,母亲这些年来应该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他敛下眉宇,有些悲恸……正好这时,就听心蕊清亮爽直的声音再次响起:“要判断芳娇是被谁杀死,再扔进井里的,其实并不难,只是要看父亲愿不愿意听了。”
越国公脸色越发难看,这丫头话里的意思是嘲讽他素来以和为贵,反而纵容恶徒吗?他下颚绷紧,瞪着心蕊豁然的双眸想吓吓她,给她一个警惕,做媳妇的,可是不能顶撞公公的。却不料心蕊竟然半点不缩,反而直视他的眸光,表情明朗正直……
越国公一愣,他好像在她清亮的目光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鄙夷?他暗暗咬牙,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大公无私似的,竟然猛然开口:“好,你说,若是你说得有理,证据充分,那不管是谁害了芳娇,我定将他送官纠治,以儆效尤。”
心蕊一笑,她等的就是越国公的这句话。
董姨娘面色一冷,心里倏地有些小小的担心,方姨娘在后头推了推她,示意她镇定,如今自乱阵脚可是万万不行的。
正巧这时,屋外响起一阵喧哗,熟悉的声音显透过帘子飘了进来,心蕊一喜,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刚好看到精锐干练的刘侍卫长一口气干掉两个欲加阻拦的老婆子,看他脸色刚正,像护花使者一样将粉憧护在身后,心蕊嘴角突然抽搐一下,其实……他们可以绕后门进来,刚才纯儿就是绕后门进来的。
粉憧远远的看到小姐,她猛然一拉,拉着身边的娇小声影猛然窜了上去,急忙的道:“小姐,我将春桃姐姐带来了。”
春桃大喘粗气,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一路过来,可谓惊险万分,她从来不知道马车会驾得这么快,能跟飞似的,而一下了马车,她又被死拽活拽的一路飞奔过来,这会儿,她只觉得自己好虚脱,好像快晕了似的,可不可以让她休息一下?
心蕊无视春桃两眼翻白快要厥过去的动作,无良的拉过她的手腕,直直将她抓进屋子,对着屋内的一众人抱歉的笑道:“不好意思久等了,这位宫女姐姐是皇后娘娘凤坤宫里的春桃姐姐,她就是其中一个亲眼看到芳娇怎么死的证人。”
宫里的人?越国公微微怔忡,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喘气都喘不过来的春桃。
董姨娘与方姨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满是诧然,这袁心蕊怎么会认识宫里的人?她进宫了吗?什么时候进宫的?她们为什么不知道?
心蕊面无表情的看着董姨娘,好像看透了她的狐疑,转而笑道:“今日心蕊随天竺圣僧进宫与皇上皇后对禅,不巧落水,幸得皇后娘娘垂怜将我带到凤坤宫洗换,因此倒是恰好听到了一些事,不知道这算不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
董姨娘面色惨白,嘴唇都在泛青。
心蕊又道:“既然父亲已经言明,谁是加害芳娇的凶手就将她送官纠治,那咱们就姑且听听,到底谁是加害那个残忍恶毒的凶手。”
“你……”方姨娘咬着唇愤怒得想骂人,可斜眼撇到正冷眼看着自己的老爷,她又只得闭嘴,却忍不住辩解:“谁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宫里的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所谓证人的真实身份?”
晏天皓墨眸微眯:“我能证明,今日我也进了宫,也看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确有这号宫女,怎么样,方姨娘对我的话也要质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