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娜嘟了嘟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微凌夫人又道:“獒战我们是不能指望了,他太野性难驯,你也掌控不了他。獒昆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不仅有可以继承獒蛮族族长位置的资格,性情也相对比较温顺,只要你拿捏住了他,不怕他往后不对你言听计从!你最好记清楚了,布娜,我们来这儿不是挑拣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我们是来为重振东阳族找机会的!”
“姑姑我知道,但是……能不是獒昆吗?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兴许獒战哥哥可以回心转意呢?”
“那好,别说姑姑没给你机会,在大首领回来之前你若能让獒战回心转意,我就不再逼你嫁给獒昆;但你若做不到,那么在大首领回来之后,我会让獒通正式跟大首领提这件事,你好自为之吧!”微凌夫人说完拂袖而去。
鹊儿拽了拽布娜的衣袖问道:“公主,您怎么让獒战回心转意啊?这说起来挺容易的,做起来就难了。獒战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布娜咬了咬下嘴唇,一脸不服气道:“不容易也得试试,难不成真的嫁给獒昆吗?我看不上獒昆,他跟獒战哥哥根本没法相比!我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这两天布娜心里一直很不舒服。每每想起贝螺肩上那牙印,她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自己身上也长出那么一个牙印来!她不甘心,总派鹊儿去大首领家门口探查獒战的动向,打算再到獒战跟前去试试。但这两天獒战一起床就跟安竹穆烈出门了,她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心情不顺畅,还得整天对着那一堆堆白色的小东西,她心里有多郁闷可想而知。偏偏还赶着铺桑最忙的时候,连她也得一天五六次地去蚕室里铺桑。铺烦了,她就直接把桑叶抛到蚕簸里去,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几个蚕妇异样的眼光。抛完后,她把桑叶篮子往墙角边上一扔,不耐烦地走了。
“哎,你们说,布娜公主这是怎么了?前几日做事还挺勤快仔细了,这两天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哪儿有她那么铺桑的?把桑叶抛在那儿就不管了,到头来不还得我们再去铺开吗?她做不做有什么分别?”蚕妇们小声地嘀咕了起来。
“听说啊,她嫁獒战无望了!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了,这还用问吗?”
“她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你们还指望她真心实意地在这儿干活,省省吧!微凌夫人还差不多,她也就做做样子,跟在微凌夫人屁股后面学两句罢了,你们以为她真会养蚕啊?我看她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比我这刚入门的还不如呢!”
“不会还来充什么师傅?莫不是做样子给獒战看的吧?话说回来,你们觉得獒战为什么不要她啊?她长得挺不错的,对獒战也好,獒战怎么就不要她呢?”
“嫌弃她呗!獒战要多少女人没有?为什么非得要她?东阳族给别人夺去了,如今她还算哪门子的公主?就是一落难的,还好意思想嫁给獒战呢,她不配!”
“你配?”布娜尖锐的声音忽然从蚕妇们身后传来,吓得她们立刻噤了声。聊得太起劲了,谁都没注意到布娜又折返了回来。
很明显,刚才她们的话都被布娜听见了。布娜气得脸色通红,走到刚才那个说她不配的蚕妇跟前就甩了一巴掌!那蚕妇惊叫了一声,捂着脸低着头,又委屈又气愤,可她不敢还手。
“说我不配,你配是不是?”布娜喝骂道,“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谁说我想嫁獒战了?谁说的?你们倒是说说看谁说出来的!让你们来这儿是养蚕的,你们倒只顾着说闲话了,那还留着你们干什么?个个都回去说闲话啊!偷懒不干活儿,满嘴还胡言乱语,看我姑姑待会儿怎么罚你们!”
蚕妇们不敢出声,只得听任布娜喝骂。布娜气呼呼地喘了一口气,两只眼珠子狠狠地剜了一眼刚才挨打的那个蚕妇,扭身正要冲出门去时,袖子忽然挂住了旁边一只蚕簸,将那只簸挂翻在地。
只听见哗啦一声,一簸东西全都洒在了地上。布娜吓了一大跳,生怕那些黑色小颗粒的粪便弄到自己身上,连忙跳脚往后躲去,一边躲还一边叫嚷:“真是的!怎么这么倒霉啊?还好跑得快!要沾上了可就脏死了!洗几遍都洗不掉那味儿呢!”
旁边几个蚕妇都目光异样地把她盯着。要知道微凌夫人可是把她和自己树立成了蚕妇的典型,典型地不怕吃苦,不怕脏,不怕累,有爱心又温柔的人物。可眼瞧着她仅仅是打翻了一簸箕桑蚕就大惊小怪,满屋子乱跳,还一个劲儿地说着脏死了脏死了,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怎么回事?”在隔壁蚕室忙活的婵于夫人听见动静走了进来。看见地上那片狼藉和满地蠕动的小白蚕,她惊了一跳忙问道:“谁这么不小心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蚕和桑叶都捡起来啊!”
几个蚕妇忙上前收拾了起来,布娜却站在那儿没动,只顾拍着自己身上沾着的白灰。婵于夫人转头看见了她身上的石灰粉便知道准是她打翻的,有些不满地问道:“布娜,是你打翻的吗?”
布娜道:“我不小心的,那簸箕不知道是谁放的,没放好,有一半儿都伸在架子外头,我一走过去就撞翻了。”
“簸箕都伸了一半儿在架子外头了,你走过去会看不见?你那两颗眼珠子看什么去了?”婵于夫人质疑道。
布娜挑起眼皮,不悦地看着婵于夫人说道:“都说了是不小心的,难道您以为我是故意的?这蚕可我和姑姑辛辛苦苦照料出来的,我心疼都还来不及呢,还会故意去打翻了摔死它们吗?”
“夫人,”一个蚕妇捧着几条奄奄一息的小白蚕跑过来,心疼地禀报道,“有好些蚕子已经被砸成这样了,恐怕救不活了。”
婵于夫人往地上瞟了一眼,何止有些蚕子,几乎一大半儿蚕子都被那个簸箕给砸扁了!她顿时来了气儿,指着那堆小白蚕尸体道:“布娜你瞧瞧!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儿!就算你不是故意的,看见蚕簸翻了,你也该拿你的裙布去接着,好歹也能救几条吧?瞧瞧你吓得都成什么样儿了啊!你姑姑还说你是养蚕能手,有这么怕蚕的养蚕能手吗?我是瞧出来了,你哪里会养蚕啊?你都是装出来的!”
布娜立刻有些尴尬了,急忙辩解道:“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啊!哪儿想得起拿裙布去接了?”
“有那么吓人吗?一盘子毒蛇扑你啊?不就是几条白蚕吗?”婵于夫人一边数落着一边将手里的死蚕朝布娜扔了过去。没想到布娜居然又惊又叫,吓得躲门背后去了。婵于夫人冷眼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就是东阳族的养蚕能手,养蚕公主!就剩吹牛的本事了!”
几个蚕妇都不屑地把满面通红的布娜看着,怕成这样,任谁说是养蚕能手都不信了!之前还装模作样地教这个教那个,原来就是个绣花枕头,面子好看里子糟烂!
布娜其实根本不愿意养蚕,从前在东阳族时她也没学过养蚕。只是到了这儿,形势所逼,她不得不跟着姑姑装模作样地养起蚕来。每回从蚕室回去,她都要把自己洗个两遍,生怕那股子蚕桑味儿沾到自己身上了。所以在蚕室,除了跟在她姑姑屁股后面煞有介事地说两句,拿笔记点事情,偶尔撒撒桑叶之外,她尽量不去碰那些软绵绵的东西。一碰,她就觉得恶心。
布娜的惊叫声很快把微凌夫人引了过来。从婵于夫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她的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布娜忙上前讨好道:“姑姑,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袖子勾住了那簸箕,我一过去就给弄翻了。”
微凌夫人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问旁边蚕妇:“还剩多少?”
“这一簸只剩不到三十只了。”蚕妇回道。
微凌夫人回过头看,目光凌厉地看着她道:“一簸蚕被你弄得只剩下不到三十只了,你是怎么在做事的?姑姑平日里教过你,养蚕最需耐心和谨慎。每一条蚕都是我们好不容易照料出来的,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你心里可过意得去?”
布娜见姑姑真发火了,忙态度诚恳地陪罪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姑姑,我下回会小心的,绝对不会再犯!”
“下回?”婵于夫人冷哼了一声,冷讽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些蚕啊也不止是你们姑侄俩的心血,也是我们这些人忙前忙后忙活儿出来的。要再叫你折腾死一簸,那还叫人养蚕不养蚕了?微凌夫人,我看布娜她压根儿就不会养蚕,而且还怕得很,何必逼着她呢?怪可怜的!”
“布娜你怕吗?”微凌夫人目光阴沉地盯着布娜道。
“不怕!”布娜忙接了话道,“我哪儿有说怕了?刚才是因为婵于夫人无缘无故丢了几条死蚕来吓唬我,我才叫出来的。我不怕,养蚕谁怕了,从前在东阳族我经常跟着姑姑养蚕呢!”
婵于夫人面浮轻笑道:“哎哟,非得打肿脸充胖子,不吓死自己不甘心呐?行,随你吧!不过今天这事是不是就这么算了?我记得微凌夫人你第一天建蚕室的时候就立了规矩的吧?”
微凌夫人点头道:“没错,规矩是我定的,所以我不会因为布娜是我侄女儿而不罚她。这回布娜的确是犯了大错,那我就罚她日落之前采摘十背桑叶回来,婵于夫人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