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仍旧是一片热闹。绿艾收获颇丰,脚踩的四根木头做成的木排上,放着一串鱼蟹和好些蚌壳螺蛳。她手握长竹竿,稳稳地踩在木排上,抬眼看见獒战和贝螺从树林里走出来时,撑杆过去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俩在林子里找着什么好东西了呢!原来就找到一棵小树苗啊!”
“玩够了吗?”獒战问道。
“还没玩够呢!獒战,”绿艾撒娇道,“你爹好不容易出门了,就让我在这儿多玩会儿又怎么了?这个时辰赶回去不照样被你凌娘训吗?倒不如玩个痛快再回去,你说是不是?再说了,贝螺还想抓两条鱼回去给阿越熬汤补身子呢!鱼还没抓着就走不是白来一趟吗?”
“她抓鱼?”獒战转头看了一眼贝螺,蔑笑道,“是鱼抓她吧!”
贝螺回了他一个白眼,抄手道:“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好,”獒战指了指那木排道,“你上那上面给我抓两条鱼来看看,去吧!”
“那上面?”贝螺对那独木筏还是有点虚的。
“怕了?”
“就算不用独木筏,我也能抓着鱼。”
“反正就是怕了?”
“能抓着鱼就行了,为什么非得用独木筏啊?”
“你不是想学习我们獒蛮族祖先的生存方式吗?用独木筏和渔网捕鱼也是其中之一,上去!”
贝螺撅嘴道:“你这人是不是太矫情了点?”
“上去!”
“不上!”
“还想不想要你的小树苗了?”
“你太过分了吧?”
两人正斗嘴,若水走了过来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獒战你也别太为难贝螺了,她哪儿会撑独木筏呢?这东西看起来容易,要撑起来可就难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栽到水里,贝螺又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这东西有多难学的?”绿艾不满地瞟了若水一眼,将木筏撑到了边上停下,跳下来说道,“你是没学过才会这么危言耸听。大首领心疼你,不让你学这些,可贝螺不一样,她将来是獒蛮族的主母,这些东西就得好好学学!”她说着拉上贝螺道:“贝螺你别怕!跟我一块儿上去,踩稳了就行了,没她说得那么可怕!”
“真的啊?”
“真的!我的话你还不信?”
贝螺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绿艾正要拉着她上筏时,獒战忽然接过了她手里的长竹竿,先一步上了木筏。绿艾笑了笑,推着贝螺道:“瞧,獒战亲自教你呢!他可是一把好手,难得的师傅!赶紧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的。”
贝螺眉心微皱,一脸嫌弃地看着獒战,心想这王八蛋会不会撑到湖中心把自己给推下去?真的很难说呀!
“还不滚上来?”獒战回头蔑了她一眼道。
“上来就上来,动不动就说滚干什么?我又不是冬瓜变的!”贝螺顶了一句嘴,小心翼翼地踏上木筏。本来还能站稳的,可獒战一撑,她立马就扑跪了下去,紧贴着木筏不敢站起来了。
绿艾忍不住掩嘴笑了笑,冲贝螺高喊了一声道:“别净趴着呀!得站起来!站起来听见了吗,贝螺?”
“会掉下水的吧?”若水在旁幽幽地说了一句。
绿艾转头瞥了她一眼道:“掉下去不还有獒战在吗?你着急什么?今天可真难得呢!大首领最宝贝的若水夫人都来踏青了,这景天湖真是够有脸面的!”
若水忙道:“绿艾姐姐,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有意去凌姬姐姐那儿告你的状的。我也不知道她会生那么大的气呢!”
“行了!”绿艾一边放下裤腿儿一边说道,“那些话你也别再提了,只是求你往后少给我做几件衣裳,我的日子怕也好过些!你那些献宝的功夫都花在大首领和凌姬姐姐身上还有用处些,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劳你费心的!”
“绿艾姐姐,你能别这样说话吗?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姐妹,我又怎么会起心故意害你呢?”
绿艾支起腰,目光冷冷地看着若说道:“我可没说过你害我,你少冤枉我了!回头又上大首领那儿哭一通,我又得解释半天了,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就想清清静静过两天日子,不想跟你争这宠那宠的,都让给你,行了吧?”
“你到底还是对我有误会,上回那事真不是我有意说出来的……”
“对呢!你的话都不是有意说出来的,都是那话自己从你嘴里冒出来的,而且回回都冒得很是时候呢!”绿艾嘲讽道,“怪不得大首领说你是朵解语花,心思细腻,蕙质兰心,说话又大方得体恰到好处,谁能跟你比呢?不过啊,你再是朵解语花也有解得不对头的时候。獒战不喜欢红色你不知道吧?”
一提这事,若水脸上微微一窘,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绿艾抄起手,走近她一步,眼含讥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我比你早来獒青谷几年,想跟你提个醒儿。獒战不喜欢红色,所以上回你做的那夹袄他才会扔了出来。”
“他为什么不喜欢红色?”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大首领的喜好,獒战的喜好我为什么要去弄得一清二楚?难道……”绿艾嘴角勾起一丝阴笑,冷冷问道,“难道你更在意獒战的喜好?”
若水往后退了半步,正色道:“绿艾姐姐,这话你可别乱说!我为獒战做夹袄,难道你就没为他做一两件衣裳?他是大首领唯一的儿子,我自然想知道他有什么喜好,替大首领好好照顾他了。”
“那你就慢慢去打听獒战的喜好吧!”绿艾蔑了若水一眼,转头望向了湖心的獒战轻叹了一口气道,“獒战呐,是个挺招人喜欢的男人。他强壮结实,骁勇善战,待人是外冷内热,而且又是獒蛮族的王子,试问这样的男人,天下有几个女子不为之倾倒?布娜公主就是其中一个,想必我们寨内应该还有默默想着他的人吧?只可惜,夷陵国的那位小公主已经先拔头筹了。有人想蠢蠢欲动,那就得赶紧动起来,不然连骨头都捞不着啃了哟!”
“若水脸色微紧道:“绿艾姐姐这话好像意有所指?”
“我能有什么所指?我就是一个闲人,随口说说闲话罢了。若水妹妹,你可别往心里去才是。”
“你多虑了!”若水说完转身走开了。
绿艾转头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浮起轻笑道:“真是个贪心不足的,还想父子均收,你有那本事吗?不自量力!”
刚说完这话,湖心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噗通,紧接着湖边的人全都前俯后仰地笑了起来。绿艾放眼望去,只见贝螺在水中使劲扑腾了几下,然后攀住了木筏的边沿,又狼狈地爬了上去。她放声大喊了一句:“贝螺!别怕,再站起来试试!”
不怕?不怕就怪了!
在独木筏上掌握平衡远比想象中的要难得多。刚才一站起来,她就步伐不稳地栽了下去。这景天湖才刚刚化了冰,湖水冰凉赤骨,冻得她全身每一根神经都激动了一遍。特别是爬上木筏后,春风一过,她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再看看对面那位,气定神闲,淡定如斯,就像踩在平地上似的。
“不敢再站起来了?”獒战抄手问道。
“是不是我捕到鱼你就把那棵小树苗还给我?”她抬起沾满了水珠的眼眉问道。
獒战摇了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那还捕什么鱼?”她生气了,一屁股坐在了木筏上道,“我不捕了,谁爱捕谁捕去!”
“起来。”獒战命令道。
“我不起来!”她表情倔强地看着獒战说道,“起来之后又会栽下去,除了给你看笑话逗你开心之外,我想不到我站起来还有什么用处。但是,逗你开心我会很不开心,所以为了我自己能开心点,我不起来!”
“你本来就是来逗我开心的,你来之前你王兄没告诉你吗?”
“忘了!”贝螺理直气壮地看着獒战说道,“我全都忘了!之前那场大病让我把该忘的都已经忘了!我只记得,我不喜欢你,还很讨厌你,你也不喜欢我,也很讨厌我,那么,我们俩在这儿干什么呢?比谁先整死谁吗?我觉得很没意思,我不想跟你玩下去了,要么休战,要么你踹我出獒青谷!”
獒战眉心微拧,目光在她的小脸上打量了几眼,走过去坐在她面前问道:“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你有喜欢的男人了?”
“没有。”
“没有最好,那从今天开始,喜欢我。”
“呵!”贝螺抖肩冷笑了一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獒战问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是你男人,你没有其他选择。”
“这个理由会不会太勉强了?”
“一点都不勉强,合情合理。你是属于我的,喜欢我是你最好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倘若你喜欢别的男人,我可能会做两件事,一是杀了他,二是把你送给他,就像丘陵那样。”
“丘陵姐姐?”
“丘陵是我的使女,她和安竹好上了,安竹是我兄弟,送一个女人给兄弟也是一桩美事,所以我就把丘陵送给了安竹。”
“你还真大方呢!”贝螺讥讽道。
“女人而已,又没什么大用处,送给兄弟可以让兄弟开心,为什么不送?倘若你已经打算去喜欢别的男人,那么最好去勾引我身边那些兄弟,或许我善心一发,会慷慨地把你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否则,你只能乖乖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