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到了不詹殿外,得金赞宣见后,一齐进了正殿。果如权英所言,殿内坐了好些人,全都是夷陵国那几位有身份有地位的贵亲,当中也包括文家的人。
入得殿来,贝螺先向金赞行了个礼。金赞很客气地抬手道:“你怀着孩子,就不必如此多礼了,赐坐吧!”
一宫婢搬了一张方凳子来,让贝螺坐在了殿中央。尽管左右前后都是一片黑压压的目光,但贝螺丝毫不慌乱,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这时,燕姬开口了:“贝螺,今天为何召你进宫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也不必客套家常了,你要对质,那我们就开始吧!”
“等等!”
“怎么?不敢了吗?”燕姬不屑道。
“不是不敢,是我想先问清楚,污蔑公主该当何罪?”
金义插话道:“轻则砍头,重则灭族。”
贝螺转头对立在一旁的那几个侍卫笑道:“听见了吧?轻则砍头,重则灭族,要不要给你们半柱香的功夫写好遗言?本公主是可以等的。”
那几个侍卫垂着头,没敢应话。燕姬不满地看着贝螺道:“你不必说这种话吓唬他们,是不是冤枉还言之过早。好了,言归正传,你说你要对质,你想怎么个对法?”
贝螺道:“那就让我来问吧!这几位侍卫大哥,我想问问,当天我既然都把那十个杀了,怎么就没把你们一块儿给杀了呢?”
其中一个侍卫出来答话道:“当日属下等护送扈姬娘娘到了雨落居门口,娘娘吩咐属下等等候在外,所以当时并没有进去。直到后来听见里面传来惨叫声,属下等才察觉出事了,立刻奔了进去。”
“到了后院,你们看到了什么?”燕姬问道。
“属下等看见贝螺公主手持一柄象牙匕首,双眼血红,像着了魔似的,地上倒着好几个人,都已经死了,情形格外惨烈。当她看见属下等时,她立马往后院门逃窜,路上还杀了两个使女,最后从后门离开了。”
“你们看清楚了是贝螺公主吗?”
那侍卫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贝螺道:“正是眼前这位贝螺公主,没有错。”
燕姬转过脸来,略带得意之笑地看着贝螺道:“你都听见了吧?几个侍卫看得清清楚楚,当日的确是你杀了人。或许,你自己当时不记得了,可他们却还认得你。其实,我也能明白你的,贝螺。嫁到獒蛮族那样的地方去,你最初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吧?听说那儿的人什么礼数都不懂,喜欢打女人,还喜欢把女人交换着使,唉,像你这样身娇肉贵的公主怎么受得了那样的折磨?被折磨久了自己落下病根也说不定呢。我劝你呢,还是认了这事儿,恳求你王兄从轻发落地好。”
“听说?”贝螺轻蔑一笑道,“这也难怪,娘娘双足不出宫门,也只能靠着听说传说打发日子了。传言都是七分假三分真,娘娘居然全信了,可真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碧湖瞪眼道:“金贝螺你少岔开话题,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贝螺道:“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认?”
“子虚乌有?”碧湖指着那几个侍卫道,“他们亲眼所见,怎么会是子虚乌有?我看你也不用窃词狡辩了,还是认了的好!求求王兄,或许他会看在多年的姐妹情分上饶你个不死!”
贝螺缓缓地起了身,走到那侍卫跟前问道:“这位侍卫大哥,请问我行凶的时候是用左手握匕首还是右手呢?”
那侍卫道:“这个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应该是右手吧!”
“那么,匕首有多长呢?”
那侍卫想了想,抬手比划道:“不长,就是普通匕首的长度。”
“是象牙的?”
“是!”
“那你瞧瞧是这把吗?”贝螺说着从怀里摸出了那把象牙匕首。
燕姬立刻指着她喝道:“大胆金贝螺,你居然带兵刃见王,居心何在?”
“淡定,淡定好不好?”贝螺晃了晃手里的匕首道,“难道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儿我还能行刺不成?您也把我夸张得太天下无敌了吧?如果人真是我杀的,那这玩意儿就是凶器了,既然是凶器,我得让这位大哥认一认啊!诸位说是不是啊?”
那侍卫看了一眼后,连连点头道:“是是,就是这把匕首,我还认得匕首把头上的花纹儿,是匹马的样子。”
贝螺拔出匕首,玩了两下刺杀道:“这匕首是我家獒战送的,他说女子携带的匕首应当轻巧便当,不累赘,象牙镶嵌的把手握起来十分地轻巧方便,御敌时也容易多了。”
“金贝螺你玩够没有?”碧湖冲她喝道,“找你来不是看你秀你的花拳绣腿的!”
贝螺收刀回鞘,白了碧湖一眼道:“你着什么急呢?我不正一步一步地对着质吗?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想入我的罪,会不会让别人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精心安排的,故意冤枉我的?”
“你少胡说霸道了!明明是你有暗病,会发狂杀人,还不肯承认。王兄,”碧湖对金赞拱手道,“这样对质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小心她又发狂杀人了,还是先将她押下为好!”
“能这么草率吗?”一旁坐中的靖国公,也就是贝螺的大外公忍不住开口道,“几个侍卫的言辞何足为凭?碧湖公主你一来就让贝螺认罪,好像你亲眼看见似的,莫非你当时也在?”
碧湖辩驳道:“您是她亲戚,您自然会偏信她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看她也没多顺眼!”
“好了好了,”金义插话道,“国公无需跟我妹妹争辩,还是听听看贝螺还有什么要说的吧!”
“哼!”碧湖极为不满地扭身坐下了。
“说吧,贝螺,你还有什么辩驳之词?”燕姬问道。
贝螺走回凳子前坐下道:“刚才说完了凶器,该说说案发现场和验尸结果了。想必燕姬娘娘一定派人去现场看过,也该有份记录吧?劳烦您拿出来念念。”
“来人,传当日勘验之人。”
片刻后,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捧着一封竹简进殿来,展开念道:“死十人,六男四女,利刃所伤,伤口不均,短为三寸,长有七寸,皆一刀毙命……”
“等等,”贝螺打断了那人的话问道,“这就敷衍过去了?你写的那叫什么验尸报告啊?短为三寸,长有七寸,哪具尸体上是三寸的伤口,哪具尸体上是七寸的伤口,除了最短最长的,还有几寸的伤口?每具尸体上都有多少伤口?”
那人思量了一下道:“大概……”
“大概?”贝螺抖肩笑了笑道,“大叔,您是学统计学的吗?验尸报告上连大概这些字眼都出来了,您也太不严谨了吧?把人命当儿戏呢?”
“这……”
贝螺不屑地摇摇头道:“看来啊,这夷陵国的验尸手段倒比獒蛮族还落后,枉称了一个大国了。”
燕姬的兄长燕越王冷笑了一声,问道:“听你的口气,獒蛮族人验尸倒比我们夷陵国更胜一筹了?”
贝螺从那文官手里拿过那封竹简,走到燕越王跟前,啪地一声扔在了他跟前,他愣了一下,抬头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懂验尸吗,大叔?”贝螺微微弯腰问道。
“本王是燕越王……”
“好,就算是燕越王,那你懂验尸吗?知道验尸需要做些什么吗?这本验尸报告简直粗糙得不能粗糙,”贝螺一脸嫌弃道,“要放在我们獒蛮族,谁敢递这样的验尸报告给我,我准罚他出去挨几十板子!不要以为是本言情小说,写几个段子就出来充大神了,连皮毛都没学到,写什么验尸报告啊!”
“哟,本王倒是好奇了,你们獒蛮族的验尸报告到底有多了不得啊?”
“那我问你,这上面写有尸斑的位置吗?有写伤口形状吗?伤口长短深浅有写吗?每一具尸体伤口分布情况是如何的,有写吗?被害时间的推测有写吗?一份这样的验尸报告还不够粗糙吗?那要多粗糙才算粗糙啊!”
贝螺连珠炮似的发问,问得那燕越王一愣一愣的,好不尴尬。他也不肯输了面子,强词夺理道:“什么尸斑?什么伤口形状?有人亲眼看见你杀人就足够了!“
“看见我在院子里就算杀人了,那我看见你和宫婢在同一宫殿内我是不是就可以怀疑你秽乱宫闱了?找几个侍卫,拿一本破验尸报告就想污蔑我是杀人狂魔,你们是不是觉得天下人都傻子啊?”
“金贝螺你少出言不逊……”
“燕姬娘娘您别激动,”贝螺转身打断了燕姬的话道,“我说了,要想让我心服口服那就得拿出足够的证据,我不说别的,单说一样。既然您的侍卫亲眼看见我用这把象牙匕首杀人,那么尸体上的伤口痕迹就该跟我这把刀的刀刃宽厚花纹一致,您能让人将尸体搬来,当场比对吗?”
“你简直荒谬!怎么可能把尸体搬到这不詹殿来?”
“那娘娘就打算冤枉我到底了?”贝螺轻蔑道。
“你说的那些尸斑伤口痕迹我从来没听过,你少拿来糊弄我,分明是找不着辩驳之词就开口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