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上设计了好几套和阿飘相会的方案,甚至设计好了台词,还有更隐秘的细节。出了车站,就听到贾兴的大嗓门,紧随着就是他胡子拉碴的脸贴在我的面颊上。“走走走,住处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上了一辆面的,左拐右转地到了一家门面简陋的招待所。“我转了一下午,就这家价格便宜。”我想告诉贾兴,我也是假公济私,这趟差是可以报销的。贾兴说:“其实出来玩关键是玩得痛快,眼睛一闭睡哪都一样。你在屋里迷糊一下。6点钟我们准时吃饭。”说完,贾兴的体积就从屋里消失了,房间立时显得宽敞了不少。
6点整,听到了贾兴的大嗓门:“老刘啊,我在楼下等你,吃海鲜去。”
大排档靠近海边。贾兴还带了一位女朋友,长得粗黑威猛,像是练柔道的。贾兴介绍说:“她叫阿娇,是你的崇拜者啊。”又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我的红颜知己。”阿娇的一双厚手攥得我直咧嘴。菜还没上,贾兴就自饮了3杯酒:“这是我自罚的。上次没有亲自接待。”贾兴又倒满3杯:“老刘,这3杯,你该不该喝?”有啥说的,我更该罚。喝!贾兴对阿娇说:“你崇拜的大作家就在你面前了,机不可失啊。”阿娇也和贾兴一样,自己先干了3杯,然后给我满上3杯。我说我确实不胜酒力,能不能少喝点。阿娇不愿意:“刘老师是看不起我了。我可是看着你的小说长大的,老师不喝,我喝!”阿娇把3杯酒又端着喝尽。逼上梁山了,我也只得喝下3杯酒。记不得后面的事了,好像上了一条什么鱼,我就醉得意识模糊,怎么回到旅馆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贾兴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我的头还一乍一乍的疼。我还惦记着和阿飘的约会,就对贾兴说:“你也挺忙的,今天我就自己转转。”贾兴忽闪着大手:“不行不行,项目我都安排好了。我和阿娇是陪吃陪玩陪游,三陪到底了。”不由分说,贾兴就把我塞进了面包车。
我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给阿飘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只是被朋友热情所劫持,正无可奈何的转景点。抽出机会我就去看你。贾兴把时间安排得很紧凑,景点一个接着一个,好像今天不看明天就会消失。为了赶点,我们午饭也简单,面包火腿矿泉水。从景山公园出来,我们都感到累了,坐在石凳上闲扯。贾兴看看表,说:“老刘啊,看得怎么样,我这的名胜古迹我可是都带你看了一遍。”我说:“累是累点,可玩的很高兴。老贾,辛苦你了。”贾兴仰着脖子往嘴里灌矿泉水:“说什么哪,谁让我们是朋友啊。老刘啊,你来得时间短了点,要是多待几天,我带你到郊区看几个景点。”我看着贾兴,没有明白贾兴说话的意思,我并没有准备离开啊。
贾兴拍拍手,提起我的手包,说:“从这到洛阳就一趟车,旅游季节票不好买。还是阿娇在车站的朋友帮忙才买到的票,4点20发车,还有20分钟。我们走吧,去车站。”
我被稀里糊涂送到了车站。贾兴递给我一袋水果,说:“老刘啊,谢谢你来看我。我就不送你了。”
“老贾,你太热情了,让我有些受不了。其实我还想再……”
贾兴把我推上了车:“快回去陪嫂子吧。有机会再来啊,来了一定和我联系。谁让咱们是朋友哪。”
北上的车缓缓启动了。
朋友,让我来
半岛笔会的第二天,贾兴要招呼几个朋友出去走走聚聚。我说人家报社花钱让咱们来开笔会,半途溜号不太好。总得给人家撑撑门面,散会再聚也不晚嘛。贾兴嗓门加大了,散会就人心思散了,急着回家会老婆的,跟女相好私会的,哪还有心哥们聚会啊。别罗嗦了,走吧我请客。扭不过他,我悄悄叫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在专家授课的时候溜号了。
贾兴显得十分兴奋,一出门就嚷嚷,今天所有的开销都有我打发了,不就是多写两部中篇啥都有了。谁也别跟我抢,谁抢我和谁急。
半岛依山傍海,风景秀丽。最漂亮的地方就是海边。大家沿着海边漫无目的的转悠,编撰着各自的风雅韵事,嘻嘻哈哈的像一群孩子。
小岛海鲜馆坐落在海湾的尽头,依着峭壁搭建,扶梯而上。坐在窗边,脚下海浪拍岸,放眼海天相接。任编辑接过菜单说,我来点菜,你们来自内地,不知道海鲜的吃法。任编辑把参鱼蟹虾都点全了,还要了一瓶店里最好的白酒。我看贾兴的脸面都有些不自然了,任编辑也够损的了。
贾兴端起酒杯说,大家今天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我先干为敬。贾兴一仰脖子,酒杯干了。大家端起酒杯意思了一下,都等着吃海鲜那。贾兴也不计较,又倒满杯,今天有漂亮的妹妹赏脸,我贾兴高兴。先干为敬。大嘴一张,酒又干了。大家嘴里叫好,够意思。手中的筷子都伸向红烧海参。
贾兴逐个敬酒,喝得都很豪爽,荡气回肠。贾兴把酒瓶放到任编辑的跟前,老任,我做东,你也算半个东道主,你也给大家敬个酒嘛。任编辑说,可以可以,只是我不胜酒力。贾兴说,有情意就行,你喝不了,我替。
酒这玩意也不是个啥好东西。饭桌上没有它显得冷清,不热闹,有了它又推来让去的谁也不愿多喝。贾兴是来者不拒,你好我好。很快,一瓶酒就“酒干淌卖无”了。大家津津有味的品尝最后一道海胆汤时,贾兴不知道啥时候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买单的人醉深了,一桌子的人都有些尴尬了,喊喊贾兴,贾兴呼噜着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大家开始埋怨,不该让贾兴喝那么多。任编辑是半个东道主,自觉理亏,苦笑着把账结了。大家搀扶着贾兴艰难走下酒楼,贾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噜说,我来我来,谁也不能跟我抢,我,我买单。
贾兴醉成一摊烂泥,也走不安生,大家就近坐在一片沙滩上,贾兴躺在沙滩上酣畅地睡了。任编辑是和贾兴同一个城市来的,满肚子的男盗女娼,黄段子一个接一个的,也不顾忌队里还有个女作家,大家笑得开心。
贾兴清醒过来,大家帮着两个女士拣的石子都堆成小山了。夕阳把遥远的海际图得灿烂辉煌。
贾兴不好意思地说,喝高了,喝高了。
任编辑说,不能便宜了你,你得补请。晚饭你打发了。
贾兴拍着胸脯,那还用说,我负荆请罪,吃什么尽管说。
女作家想吃辣,大家进的是一家湖北菜馆。贾兴从任编辑的手里抢过菜单,递给身边的女作家,请女士点菜,女士优先。女作家点了6个菜,一道汤。贾兴问,还要不要再来瓶酒?大家连忙摆手,不喝不喝了。
贾兴中午兴许是没有吃好,晚上他的胃口特别好,每道菜都几乎被他扫掉一半。贾兴用餐巾纸擦着油乎乎的嘴,说还要点啥不?吃好没有?我买单了啊。
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席,就听到吧台传来贾兴粗嗓门的争吵声。原来贾兴非要人家店主给打五折,店主不同意,贾兴就急了。说这个菜味道不够,那个菜盐放重了,卫生条件也不地道,打五折都是高看了。不给打折就不给不你结帐。告诉你,我可是作家,小心我臭你。店主不乐意,你们作家也得讲道理哦,一共就两百块钱哦。吃不起饭啊。
女作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说算了算了。把饭钱给了店主。大家连拉带扯的把嗓门越来越大的贾兴架出了饭店。贾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埋怨女作家,你不该给他付钱的,不能迁就他们这种不尊重消费者的行径。
贾兴弄得大家都挺没意思,气氛不太和谐。正好,广场上露天舞场乐曲悠扬。我建议,大家去疯狂一把。
舞了一身臭汗,直到散场,大家还意犹未尽。女作家说,一阵子群魔乱舞,肚子还有点空了。
吃夜宵,吃夜宵。贾兴把大家招呼到路边的小吃摊前,一人一碗米酒汤圆。贾兴拔出10元钱,我来我来,谁也别和我争。
贾兴满脸的精气神!
老街鳖王
老街往西五里有条河,老街人称之为潺河。
潺河水清湍急,四季不干涸。潺河宽不过十米,横穿古城,蜿蜒而去,汇入黄河。潺河里生长着一种小虾,米粒大小,通身透明,且闪着光彩。有趣的是这虾总是一公一母合抱,老街人称作五彩鸳鸯虾。潺河附近的居民常在河面上放鸭,鸭子所孵的蛋全是双黄,有人就说是鸭子吃了河中的鸳鸯虾的缘故。其实,潺河里最稀罕的还不是这五彩鸳鸯虾,而是被老街人称为有灵性的绿鳖。
潺河里生长着一种鳖,巴掌大小,碧绿如玉。这种绿鳖机敏警觉,不轻易上岸,总是沉在湍急河流的底岸。在一人多深的水下游弋如飞,极少被人捉住。有好事者也会潜入水底寻找绿鳖,却往往看见了绿鳖,硬是抓不到手,它总在你手前一米处游弋,逗得你欲罢不得。待你气不够用,浮上水面时,才发觉已经被绿鳖诱到了最深最急的河段,就有人因此丧命。老街人就说那绿鳖有灵性,绝非寻常之物。
那时的鳖也不值钱,没人要。只是谁家有病人,需要配药方子时才去寻找。要想得到绿鳖,自然要去找闷子。
闷子之所以被老街人称为鳖王,是因为他有一套踩鳖的本领。旁人都是潜水捉鳖,闷子却不同,他有一套踩鳖的办法。闷子说,那绿鳖精着哩,你潜入水中,它会感觉到人的气味,拼命把你往那河深的地界引。你不入水,它就放松了警觉,你踩住它它也懒得动。闷子练就一身能在湍急河流中站立行走的本事,两只大脚在游动中能探摸到绿鳖的踪迹。当一只脚踩住绿鳖后,另一只脚便像钳子一样夹住绿鳖裙边,两只脚合力将绿鳖推出水面,那得有极高的技巧?!如果钳夹的方位不对,会被绿鳖死死咬住,就不撒口,除非你把它的头割掉。闷子把捉到的鳖倒换到手中之后,继续沿着河走,踩住一只再倒腾到另一只手上。潺河的水深处就可以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水中看不到人,就见两只举绿鳖的手在河中游动。
老街人不食鳖。闷子踩到的绿鳖都给了镇里的革委会主任陈傲。
陈傲爱食鳖。一次在老街闲转,看到了闷子手中的绿鳖,死活要买。
闷子说这是给人做药用的,不卖。你若要,我再去踩,踩到了,送你。
闷子踩到绿鳖后就给陈傲送去。陈傲就给闷子两块三块的零钱。后来送的次数多了,也熟悉了,闷子也看到了陈傲做鳖的过程。陈傲是用只砂锅,将活鳖放进去,再放入葱姜花椒大料和几味药材,放在炉火上炖。陈傲对闷子说,这是大补。让闷子也尝尝,闷子捂着鼻子躲得远远地,说受不了那腥气。老街人说,那绿鳖有灵性,陈傲迟早会遭报应。
闷子也听人说过,陈傲不是个好鸟,依仗权势勾引别人家女人,身子都被掏空了。闷子倒真是碰见过一次。那是个晌午天,闷子在潺河踩到一只绿鳖,兴致勃勃地去给陈傲送。站门外喊了两声,没人应。便推开门走进小院,径直上了二楼。推开陈傲的屋门,闷子见到了床上两个扭在一起的白肉团子,闷子举着绿鳖愣在那了。陈傲恼羞成怒:还不滚出去!闷子扔下鳖就跑,蹿出几里地了自己的脸还红,心怦怦地跳。闷子看清楚了,那女人是给陈傲开车的司机。
镇上的车少,女司机就一个,又是给主任开车的,更是烧包得不得了。女司机长得白胖,走路身上的肉就跟着哆嗦,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块。女司机把车开得张狂,越是雨天,越把车开的飞快,溅起的泥水飞落到躲闪不及的人们身上。胖女人就开心地笑。老街人气是气,可女人有后台,也没办法。有人说,谁要是敢当面骂那女司机,就到水席园摆一桌。
闷子就应承下来。有天晌午,女司机在老街赛大姐凉皮店吃凉皮,闷子就领着一干人坐她对面说笑话。闷子大声说,讲个踩鳖的故事啊。话说某日,见有一公一母俩绿鳖在交配,我就大声吆喝,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鳖男女耍流氓啊?公鳖发现有人来了,爬起就溜跑了,母鳖干着急却动不了让我给抓住了,你们猜为啥?
众人齐声询问:为啥?
闷子一捂嘴说,公鳖跑的时候,忘把母鳖给翻过来了。
众人大笑,女司机满脸羞红,起身开车就走。
闷子说,瞎舞扎啥呀,跑不出两里地就得翻沟里。
果然,那车没跑多远就吱溜翻沟里了。女司机爬出车外,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有人说,闷子,你惹祸了。
第二天,镇里来了人,把闷子带走了。陈傲给闷子定了个罪名:骂翻人民汽车罪。把闷子送到劳教所劳动改造。
一天,有人把闷子从劳教所带出来,到了潺河边,说你能踩上两只绿鳖来就放你回家。
闷子说,那还不容易。
闷子脱了衣服下到河中,不到俩时辰,就踩出了两只绿鳖。
闷子边穿衣服边问:你要这绿鳖弄啥?
来人说,是陈傲主任嘴馋了,要炖汤喝。
闷子二话没说,夺过两只绿鳖,手一扬,那俩绿鳖在空中划出两道漂亮的弧四脚摆动着又回到了潺河。
来人气急败坏地说,你干啥你?得罪陈傲主任没你好果子吃!
闷子头也不回,径自回到了劳教所。
鳖王轶事
鳖王闷子的绝活就是在河水中行走能踩捉到绿鳖。绿鳖不但营养价值高,药用价值也很大,它的盖骨更是药中级品。
闷子老大不小了,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饥。手中有俩钱就花光弄净,没人相中闷子,闷子也相不中她们。
其实,闷子心有所想,闷子相中了开杂货店的寡妇黄花。
闷子喜欢黄花。黄花快30岁的人了,还嫩的让人心疼,玉藕般的皮肤谁见都想摸摸。闷子去黄花那儿拐弯儿磨角儿说过几回,黄花总是笑吟吟地把他给堵回去。
闷子,我大你好几岁呢,给你当姐啊,玩去吧。
闷子可是真心,天天待在黄花的杂货店旁,有个出力跑腿的活,闷子比店里的伙计跑得还快。